老将军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开来。
桓凛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梦中的景象那般清晰,有如真的一般。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曾经这般注意过他和谢盏之间的事,并且看起来忧心忡忡。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他和谢盏互相喜欢便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这些他从未知道的事令他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入军营后,并未如他恩师所说的一般,在战场上,在血性下,忘记了儿女私情,忘记了那个人。他的父亲也时常有意无意地向他提及同僚或下属的女儿,但是桓凛却从未放在心上,只说一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待我功成而归,便去娶他’。
他记得他说这句话时,他父亲顿时严厉起来的表情。那一次,他的父亲火气很大,狠狠地打了他一番,差点将他打个半死,所以桓凛才记得格外清晰。他父亲从来未曾那般愤怒过。
桓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然而那只是个梦,他的父亲与恩师皆已去世,旧人也所剩无几,真相已无从得知。若是假的,又为何会平白入梦呢?
桓凛越想越陷入那种恐怖的怪圈中,后半夜不曾入眠。第二日,还清上人推开那扇门,便看到冷冰冰的冰床旁,直愣愣地站着一个人,他面无表情,眼珠一动不动,看起来格外吓人。
其实当他刚踏进太极殿的时候,便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昨天,似乎真的招来了一些东西,那东西尚未离去。
还清上人又招了一次魂。
桓凛冷着脸站在一旁。
依旧是没什么反应,希望已经被磨尽了,所以桓凛没有太多的失望。
司马焰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桓凛将司马焰的幼子司马荫放在身边养着,又承袭司马焰的爵位,封为颍川王。他这一做法看似宽厚,实则也是将他当作人质,那些心向司马家的也不敢多言。
当司马荫被宫女带到桓凛面前的时候,桓凛的眼神在他身上顿了顿。
小小的孩子,裹着白色长衫,扎着两个小髻,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已经初见俊雅的雏形,那狭长的双眼和淡如烟的眉,简直像极了他。若是再早些年遇见他,想必也是这副样子吧。
桓凛那冰冷的心突然柔和了起来,也暂时忘记了这人是司马焰的孩子。
“你以后小名便唤阿凝吧。”桓凛走了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家阿盏,字子凝。那些老臣们听到这名字,又不知道要怎么吐血了。
小孩却不懂,只是点了点头。
桓凛给了他一本书,阿凝便抱着那本书整整一天,安安静静,乖巧地不像六岁的孩子。
下午的时候,桓凛还是着人去查了自己的父亲。
晚上的时候,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派喧闹之景,正是桓家军攻破洛阳,乘胜归来,百姓夹道欢迎之景。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大街两旁全是人山人海。他本是不该转头的,在梦中却似受牵引一般,下意识地转过了脑袋,便于茫茫人海看见了那个人。看见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是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眼神中似带着思念与欢喜,待他再看第二眼时,便再也寻不到他了。
画面突转,那是他所熟悉的东郊别院。他坐在梨树下,面前摆着一方古琴,弹得正是那一首他熟悉无比的《凤求凰》。
他的衣服纤尘不染,手指干净白皙,身旁的石桌上摆着一旁水润的梨,仿佛正在等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
突然有个声音道:“公子,桓家公子刚回来要跟着他爹四处拜访,过几日得空便上门了,您别急。”
桓凛猛然从梦中惊醒了。
第032章 入梦(二)
随着宋砚离开皇宫后,谢盏依旧有种飘忽的感觉。他本就是一缕魂魄,自可脱离玉佩后,行走在路上,自觉与还活着的时候是无甚区别的,而现在,他的脑袋总是晕晕乎乎的,细碎嘈杂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往往复复,如同来自太虚的声音一般,辽远深邃,而他仔细去分辨时,却发现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想到宋砚的话,想到太极殿门口老太监的表情,太极殿中,或许是真的有人在招自己的魂魄吧。只是自己已经死了,桓凛招自己的魂又是为何呢?
他浑浑噩噩地跟随在宋砚身后,这皇亲贵族有遛狗遛猫的喜好,宋砚偏偏爱遛他这个魂魄。待宋砚终于遛够了,才回到宋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