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也没想到,连凌宴自己都没想到,对视一秒后,眼泪竟然再次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叶朝愣了,教导员连忙跑进办公室拿纸,一边往凌宴手里塞,一边道:“你这孩子也是,上次不都说了吗,你在军演里立了功,叶营想重点培养你,才将你从通讯员的位置上撤下来。陈旭胡说,你也信?”
凌宴抽泣得厉害,一双被泪水糊住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叶朝。叶朝叹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刚想说些什么,手就被凌宴抓住。
他向来不喜身体接触,此时却没有立即抽离。
凌宴近乎无助地看着他,眼底尽是委屈和祈求,“首长,您让我回来吧,我还想当您的通讯员,您别不要我……”
话音未落,教导员就赶了上来,一把将凌宴拦开,对叶朝尴尬地笑了笑,“刚跟队友起了冲突,情绪不太稳,我先带回去了啊。”
叶朝指尖发麻,目送教导员推着凌宴离开,良久后深叹一口气。
就在刚才,他又想到凌宴了。
那个凌宴,他的凌宴,他的糖糖。
凌宴小时候虽然黏人,但乖巧听话,鲜有耍脾气的时候,哭闹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记在叶朝心里。
二年级的夏天,男孩们相邀去水上世界消暑。凌宴也想去,但那几天刚好有些小感冒,不严重,可两家老爷子担心他玩水回来感冒会加重。
叶朝为了陪他,也没去水上世界,好言好语哄他吃药,他抱着叶朝念叨了一天水上世界。
叶朝被念烦了,顺口说了句“再说水上世界就不要你了”。
凌宴整个人都愣了,半分钟后开始嚎啕大哭。叶朝也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叶老爷子赶来把自家孙子数落一顿,抱着凌宴哄了半天,最后警告叶朝道:“你是哥哥,以后不准再给小宴说‘不要你’这种话,听到没有?”
在走廊里站了片刻,叶朝自嘲地笑了笑。
糖糖已经走了,其他人再像,也不是糖糖。
因为打架,荀亦歌被关了三天禁闭,陈旭和四连的几人也各自领了处分。荀亦歌“刑满释放”后四处打听,兴高采烈地跟凌宴说,陈旭当不成营长的通讯员了。
凌宴已经冷静下来,情绪趋于平稳,笑答道:“嗯,背后说人小话肯定当不了通讯员。”
“营部的兄弟跟我说,营长拒绝再选通讯员。”
凌宴低下头,“……哦。”
那天叶朝看向他的目光很深,但仍有种疏离的淡漠。这几日他又好好想了一番,很为失控哭泣懊恼,思索再三,决定先在一连稳一段时间。
日子突然宁静下来,实在想念的时候,就拿着从服务站买来的笔记本和画笔,躲在后山上画一画叶朝。
他学了那么多年绘画,18岁时为了叶朝而放弃,如今再拿起笔,即便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也不觉生疏。
说起来,这副身体似乎与他相当合拍。
刚醒来那会儿,他了解到“凌宴”是个努力却笨拙的年轻人,身子骨虽好,但不太协调,很多战术动作做不出来。他一度担心这种笨拙会跟随自己,但第一次进行耐力越障时,他就发现担心纯属多余。
他能够驾驭“凌宴”的身体。说得不客气一些,他甚至比“凌宴”更能驾驭这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