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此时已经被外界的动静弄醒了,她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便是一片藏青色的衣角,脑袋往外面移了移,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
她在傅荀怀里动了动,想让他把她放下来。
等傅荀把她放下来后,她又仰头看着傅荀,看到他脸上还没褪下去的笑容时,她垫着脚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这样,不好看。”
“嗯,不好看?为什么?”傅荀低下头看她。
“不高兴,不笑。”程宁双手握成拳,两只眼睛瞪大,做了个生气的表情。
傅荀嘴角的弧度变了变,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浅淡许多的笑容,却能让人感觉到这是真心的。
“阿宁怎么知道我不高兴?”傅荀伸手,想在她头上摸一摸,却发现她头上盘了发髻,又插了不少钗环,根本无从下手。抬起的胳膊转了个方向,最终落到她的脸颊上,手掌在她脸上扫了扫。
“不高兴,知道。”程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他不高兴,但这动作却仿佛是说两人心意相通似的。
傅荀的手压到程宁手上,夸了一声,“好姑娘!”
门口这段小小的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两人都没有吃午饭,回到自己的院子,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准备好的。
程宁一看见眼睛立刻就亮了,她虽然在车上吃了不少糕点,但此刻肚子也是饿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乖乖的站到桌边,然后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着傅荀道,“坐。”
她还主动替傅荀拉开了凳子。
等傅荀坐下来,她才自己拉开凳子坐下来,嘴里还高兴的念叨着,“小姐也坐。”小姐指的自然是她自己了,显然这是专门有人教过她的,傅荀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这大概都是刘嬷嬷的功劳了。只是一想到有一个人和程宁如此亲近,他嘴角的弧度就往下拉了拉,又恢复了无表情的样子。
大约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一个官家小姐该有的待遇,程宁吃饭一点都不挑食,而且不浪费,即使是葱姜蒜末这些配料她也不会丢掉,而是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的把它们咽了下去。傅荀觉得这个样子的程宁很可爱,难得起了点坏心眼,把自己碗里的葱姜也夹了放到了她的碗里。
程宁被突然伸过来的筷子吓了一跳,发现是傅荀的之后,就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傅荀有心逗她,“我也觉得不好吃,那你帮我吃掉好不好?”
程宁看看碗里的东西,又看看桌上的菜,最后像是下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似的,“帮你,吃。”
傅荀看着程宁又皱着眉头,一点点的把东西嚼下去,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到别处,“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帮我吃呢?”
傅荀的声音很轻,程宁又忙着和碗里的东西作斗争,因此这句话很快就消散在风里,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傅荀难得有一整天的时间一直待在家里,程宁就跟个小狗似的,一直兴奋地跟在傅荀身后转。
傅荀不喜欢有人近身,程宁不懂,因此倒成了个例外,两个原本应该是贴身的丫鬟也不得不跟二等丫鬟似的,孤零零的守在外面。
程远明给的那副画,傅荀始终觉得有问题,但又实在是看不出来,看到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他突发奇想,觉得好歹是父女,程宁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于是便把画拿给了她看。
程宁倒是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把画翻来覆去的看,但也仅限于看,丝毫没有要告诉傅荀什么小秘密的样子。傅荀见状,只能主动问道,“阿宁有看出些什么吗?”
程宁指着画,“山。”手移了移,又指着另一处,“人。”
有山有人,这是画上的内容,傅荀说不上失望,但终究一无所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把画收了起来,傅荀招招手让程宁在他身边坐下。
程宁已经换了一套居家的衣服,妃色的襦裙,头发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的绾了起来,脸上脂粉未施,就这么乖乖地坐在傅荀身边,一双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看着傅荀,像讨食的小狗。
傅荀是极为喜欢她这个样子的,不用担心是否别有用心,好像她满心满眼想的只有你一个人,他用手遮了遮她的眼睛,眼睫毛随着她闭眼的动作轻轻地在他手心划过。
傅荀松开了手,发现程宁仍然乖乖的闭着眼睛,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傅荀心里不可避免的动了动,好像一直厌恶女子的那层坚壁被轻轻地破了一个洞,有一阵风吹了进去。
他伸出手在程宁的额头上弹了弹,程宁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傅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一声,“怎么一直闭着眼,是不是困了。”
“你,眼睛!”程宁想说是他先遮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眼睛才闭上的,但她一着急就不会说了,只能把脸憋得通红。
傅荀装作不懂的样子,故意说道,“哦,什么眼睛,是不是阿宁的眼睛累了。”
程宁说不过他,只能鼓着双颊,眼睛瞪的溜圆地看着傅荀。
傅荀突然就哈哈笑了起来,手从程宁的头顶往下,顺着她的头发,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困了,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程宁不说话,依然气鼓鼓的看着她。
傅荀突然就板起了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揉着,“阿宁这是不听话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咒语,程宁立刻就变得乖巧起来,迅速的脱了衣服,躺倒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下一个小脑袋,只是神情还是委委屈屈的,大有一副立刻就会哭出来的架势。
傅荀脱了衣服,陪着她躺倒床上,把薄薄的被子掀开,将人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道,“好了,是我不好,阿宁不委屈了。”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水闸似的,傅荀的胸口一下就被洇湿了,怀里的人声音低哑地控诉道,“夫君,坏!”
“好,我坏!”傅荀应道。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傅荀不由的对小孩这种东西起了一种敬畏之心。
傅荀没有哄人的经验,见怀里的人跟停不下来似的,只能又声音严肃地低喝道,“听话,不许哭了。”
程宁果然一下子就不哭了,只是一直在他怀里打嗝。
傅荀这下子说什么也不敢哄人了,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一言不发,直到感觉怀里没动静了,他才低下头,看着怀里已经熟睡的人,把人放到了一边,起床把自己已经湿透了的中衣换了下来。
程宁午睡的时间一向不长,半个小时后,她就已经躺在床上,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
傅荀警惕心很重,但在面对程宁时,这份警惕心却打了个对折,这种情况仿佛是天生的,谁也无法解释,否则即使是被下了药,傅荀也不会让一个陌生女人在他怀里睡几个时辰,他们如今的夫妻关系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