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霍梁起身洗了个澡,换了衣服,镜子里的男人英俊而高大,面容冷漠,可霍梁却觉得有几分痛楚。他的头仍然在隐隐作痛,他在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继续幻想,但长年累月的幻想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无法抗拒的习惯。

如果他要抗拒,就必须忍受头痛。

手术途中,霍梁突然又觉得一阵剧烈头疼,这使得他手中的手术刀险些没能拿稳。因为出自对霍梁医术的赞叹以及敬业的认同,其他助手医生也好,护士也好,没有人发现霍梁的不对劲。

几乎是在头疼的那一瞬间霍梁就察觉到了问题。他不能让这个手术出现差错,躺在手术台上的是病人,小颦很喜欢他的职业,说他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不能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染上污点,那样的话,这样破败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小颦身边?

竟是不知哪里来的意志力,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霍梁用手术刀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割了一道,他几乎是惊喜地发现这个方法很有用,头疼不仅在缓缓消退,意识也在逐渐清明。

只是等到手术做完,护士才发现霍梁的腿在流血。好在这并不是什么大手术,也没有传染的可能,霍梁摆了摆手,接过医药箱,利落地处理了伤口。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

接下来的几场手术霍梁都采用了这个办法。他无法控制头痛幻觉的时间,只能在手术开始前割伤自己,然后用纱布包扎,如果手术过程中感到头痛或是幻觉,就狠狠地刺激伤口,然后他就能瞬间清醒。

所以,整整三天,六场手术,竟然完全没人注意到霍梁的异常。

他总是一成不变的表情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也许从没有人关注他。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铁打的机器人,认为他这样的医科圣手,总是有无数的人争着陪伴和攀交情,认为他太遥远。

但他不过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第三天晚上,霍梁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没手术。他坐在卧室的大床上,有点犯愁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大腿。双手要做手术,当然不能伤,最好的地方就是大腿了,没有致命的地方,痛觉神经却很敏感。

但是……这样去深圳的话,肯定会被小颦察觉吧?他现在走路有一点点的不自然,毕竟是好几道伤口。

霍梁犹豫了会儿,机票都买了,但他不想让薛小颦知道自己的情况。

那边薛小颦也在奇怪,按理说明天霍梁就要来了,今天晚上不可能不打电话给她。

于是她主动打过去,霍梁在电话里说的话就更让她奇怪了:“你说什么?你……不来了?”她看了看好奇地以口型询问自己是谁的老三,也做了“我老公”的口型,又继续问道:“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港澳台玩的吗?怎么又不来了?”

霍梁从不撒谎,在薛小颦面前更是习惯了说真话。一时间竟有点结巴:“我、我临时有工作,你……玩的开心点。”

薛小颦才不信呢,霍梁从没把工作放在她前面。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甜甜地夸了霍梁一句:“老公你真好,我回去会给你带礼物的!”

可电话一挂,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身边正涂指甲油的老三好更好奇了:“怎么了?你家男人惹你生气了?你这什么表情啊?”

薛小颦想了想说:“老三,我恐怕没法跟你一起去玩了。”

“啊?”老三一听顿时傻眼。“说好的一起呢?老大刚结婚,老二被她男人抓回家了,我好不容易跟我家那口子软磨硬泡得到的假期啊!”

薛小颦面露乞求,双掌合十的卖萌:“我家霍先生可能有点麻烦,我放心不下,得回去看看。”

“能有什么麻烦啊,我看你俩打电话不说的挺好的吗?”老三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薛小颦认真点点头。“妻子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老三对天翻个白眼:“那我这假不是白请了么。”

薛小颦嘿嘿一笑,道:“我以后肯定补偿你,我保证。要不这样吧,让你老公跟你一起去玩,来回机票我报销。”

老三眼睛一亮:“真的?”她家那口子是个程序员,经常宅在家。

薛小颦点头:“真的,霍先生所有的家当都在我这儿,我可有钱了。”

老三感动不已,抱住薛小颦来了个恶狠狠的么么哒:“老四你真是太棒了,爱你哟!”

薛小颦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刚还在为不能和她百合而忧伤的,这一瞬间就兴奋的打电话给她老公了。

“哎呀你快别说我,你不也是么。”老三摆摆手,给她老公打电话瞬间让婆婆帮忙看孩子。“你都为了你老公二话不说的抛弃我了,还不许我跟我老公甜蜜蜜一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看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忘了说了,老三是东北妹子,个性豪爽开朗,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从不放在心上。

到底是自己爽约在先,薛小颦也有点心虚。赶紧给老三发了个大红包,然后自己开始在网上查明天回北京的机票。想了想,买了早上五点最早的一般,她实在是担心霍梁啊。

他在她面前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但就刚才,竟然说话都结巴了……没看到她的脸就开始撒谎,要是看到她的脸还不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非常可怕,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霍先生即将迎来人生的一场空前绝后的悲剧。[蜡烛]

早上走的时候薛小颦没吵醒老三,让她继续睡了,自己匆匆忙忙打了车到了机场,等待登机的时间里她一直很着急。薛小颦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虽然有时候有点粗枝大叶,但很多事情静下心来一想就知道问题所在。

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太草率太鲁莽了,不该放霍梁一个人在家的。谁知道他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她不应该因为他表现的很正常就觉得他是正常的。

等上了飞机,薛小颦就开始用手机百度妄想症的有关资料,一条一条看得她心惊肉跳,愈发觉得自己把霍梁扔在家里是不道德不正确的决定。都四天没见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下飞机的时候她觉得空手回来不太好,就顺手在机场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小小的毛绒小熊,巴掌大,但做工很精致可爱,价钱也很可观。

反正……都是花霍梁赚的钱。

在机场等出租车的时候,薛小颦再一次谴责自己当初不该因为懒就拒绝考驾照。要是她会开车就好了,她暗暗下了决定,等到霍梁的问题一解决,她马上就去驾校报道。

到家都是上午快十点了,但薛小颦打开房门后发现家里一片冷清,好像根本就没人住的样子。客厅的窗帘也是拉起来的。因为太过安静,薛小颦自己也轻手轻脚做贼一般,放下行李箱后,她也没吱声,换了拖鞋直奔卧室。

卧室的门只是虚掩着,薛小颦感到自己心跳的厉害。她隐隐听见有呻吟声,是霍梁的声音,但很明显并不是因为欢愉,而是压抑着痛苦。

她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霍梁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抱头,双目紧闭。可看着床褥凌乱的样子,甚至雪白的床单上还有斑斑血迹,薛小颦吓坏了,她赶紧跑过去,不敢碰霍梁,因为不知道他哪里受伤,只好不住地叫他的名字:“霍梁,霍梁,霍梁……”

也不知叫了多少声,霍梁才堪堪有了反应。薛小颦拉开卧室窗帘,关了昏黄的床头灯,才发现霍梁脸色惨白,胡子拉碴的,完全不像是他平日里高冷的模样。

反倒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有点可怜,但更多的是痛苦和孤单。

薛小颦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额头一片虚汗,霍梁在她的声音和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薛小颦那一瞬间还不相信她是真的,立马又闭上眼,冷冰冰地说:“滚。”

薛小颦:“……”我他妈千里迢迢火急火燎赶回来就是为了听你叫我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