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回有片刻的出神,他太了解褚玥晴了,接触之初,单纯是以一个心理医生的身份,她尽管软弱,心里要坚守的东西却也很多。
顾清回觉得这样的日子,当真可笑、讽刺,“早知道,我和你姐姐还不如待在她被关起来的地方,至少,我们是能够相守的。褚桐,你自认为什么都对,如今孩子没了,我也逃不过去,你能扮演的仅仅是一个好妹妹而已,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你给得了她一个有爱人的家吗?”
褚桐心酸难耐,顾清回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为什么要对我们穷追不舍?”
似乎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褚桐无力辩解,她心里犹如一面明镜似的,自己做的事是否像顾清回所说的那样,她也很清楚。
她目光追过去,落到顾清回的脸上,“简俪缇出事,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顾清回轻笑下,完全没放在心上,“这是她欠玥晴的,既然玥晴救过她的命,为什么连一句承认都不肯给?是我让玥晴带她去那边的,只是后来的事你姐姐确实不知情,她以为简俪缇自己走了而已。”
“那个女医生,也是你的人?”
“我手底下那么多人,要找一个专业的医生,并不难,”顾清回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褚桐,我一直没想过你心肠那么硬,我给过你暗示,可你似乎全然不在乎。”
“暗示?什么暗示?”
顾清回起身来到那张简陋的床边,他居高临下盯着褚桐的脸,她满目茫然,顾清回出声提醒,“你姐姐跳河那次,还记得吗?”
褚桐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如遭雷击,又恍然大悟,“是你!”
“我给了她一点心理暗示,但我不会让她真的出事,你姐姐的惶恐和担心,你不是没看见,她说了,没有我,她会死,可是你呢?褚桐,以后别再将为你姐姐好这种话挂在嘴边,因为你从来没为她好好想过。”
顾清回双手撑在褚桐的两侧,他弯下腰,目光紧盯着褚桐,“我知道,可能等我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玥晴了。孩子没了,我走了,这个打击她肯定受不了。你照顾好她吧,不管她以后出什么事,你记着,都是你害得。”
褚桐喉间艰难地吞咽下,顾清回看到她眼神涣散,这样的想法,正在一点点植入她脑中,“你自己过得这样幸福,从今以后却要看着亲姐遭受痛苦,你于心何忍?”
褚桐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被剥夺掉了,她觉得自己连头顶的灯光都要看不出来了,顾清回见她几乎崩溃,这才满意地起身。“你一直都在追查的那件事,到底没发生在你身上过。褚桐,你欠你姐姐的,还是在今晚还清楚了吧。”
褚桐偏过头,看到顾清回举起了手术刀,若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她心里还抱有希望,所以尽量想拖延时间,“我好歹叫你一声姐夫,你想要在我身上切一刀,我也没法反抗,但你好歹给我打麻药吧?”
“麻药?”
“这是最基本的,”褚桐心跳加速,都能听到咚咚声传到耳朵里,但她只能强装镇定,“没有麻药的话,我肯定受不了,会挣扎,你就不怕扎歪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取一个肾脏而已,再说,我没想过将你的肾给谁。”
“你这太浪费了吧?”
顾清回视线盯向褚桐腰侧,“心理创伤,远远比身体受到的伤害要难以愈合的多,你既然这么敬业,这样的感受就不能错过了。”他的刀尖落到褚桐皮肤上,冰冷的触觉令褚桐握紧双手,她紧张地渗出汗来,目光一瞬不瞬盯向顾清回,“我叫你一声姐夫,你回头吧,也许还来得及。”
来得及?这话如果放在昨天说,那他兴许还能信,可是今晚呢?他亲手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推下楼了。顾清回轻摇头,情绪也不像方才那样激动,似是和平时一般的模样。“我从小家境不好,像我这样的人,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自己去寻找捷径。你难道以为凭我一个心理医生,能给得了你姐姐那么好的生活?褚桐,有时候,不是我们愿意选择绝路,只是不铤而走险的话,一辈子要么碌碌无为,要么任人宰割,没有父母庇佑,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
“可是出人头地有很多种方法,不代表一定要和法律抗衡。”
顾清回手里的刀子尖锐无比,刀尖刺进去,褚桐痛得再也说不出话,人的本能就是在遇到危险时挣扎,可她四肢被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手术刀划开自己的皮肉,她欲要呼喊,却被顾清回一手捂住了嘴,“忍着点,马上就好。”
褚桐盯着头顶的灯光看,她跑新闻至今,从来都是有惊无险,简迟淮也不是神,不可能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在这一刻,她空白的脑子里,一心一意想到的全是简迟淮。想念他有时的温柔,有时的蛮不讲理,有时令她牙痒痒的傲娇模样。她还不想死,褚桐浑身的痛觉被调动起来,两个拳头狠狠握起,手背上的青筋一道道凸起,两腿也在上下挣扎,只是都没用,痛觉越来越加深了而已。
顾清回松开捂住她的手,褚桐几乎没了反抗的力气,瘫在床上,“你……至少待会,要帮我缝合吧,难不成看我大出血而死?”
“放心,不会让你死。”顾清回冷漠的眼中,泛起一抹复杂,“我还需要你,你替我照顾好玥晴。”
他举高手术刀,那么一把小小的刀子,刀尖沾上鲜热的血,在昏暗的灯光底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褚桐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慢慢流失,而在不远处,一阵剧烈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是砰的巨响,褚桐来不及扭头,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呼啸声传到耳中,他看到顾清回原本想放到她身上的刀子狼狈挪开,人也趔趄了好几步,再然后,就是一个破旧的小椅子撞上墙壁,被砸的四分五裂!
褚桐惊出身冷汗,冲进来的谁啊!她还在床上躺着呢,万一砸她身上,这么大的撞击力度,非把她送另一个世界去不可。进来的男人身形高大,冲上前擒住顾清回,紧接着一串脚步声进来,褚桐抬抬眼帘,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时,立马不争气地红了眼眶,“简迟淮!”
简迟淮看到她被绑着,当即脸色铁青,理智全无,他转身走到顾清回跟前,一把揪过男人的领子,挥手就打,出拳又狠又快,那声音,仿佛打在沉闷的沙包上。褚桐完全看呆了,她从没见过如此暴力的简迟淮,可这显然不是关键,褚桐呻吟喊出声,“简迟淮,别打了,我流血快流死了。”
简迟淮一听这话,高大的身形明显僵了下,他快步回到床前,这才看到褚桐腰际的伤口,由于流着血,他也分不清伤口到底有多大,他让旁边的人赶紧替褚桐松开。
她躺在那里不敢动,看到简迟淮,觉得更加痛了,一个劲哼哼,“痛,好痛。”
男人心疼到不行,就跟被扎的是自己一样,在这地方,他也没法替褚桐清理伤口,他弯腰将她抱起,“忍着点。”
“简迟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还是晚了一步,你都流血了。”
褚桐手掌按着自己腰际,“不算严重,但最关键的是你来了。”
简迟淮将褚桐抱出屋子,她抬头看了眼,四周的建筑在黑暗中林立着,并没有在她熟悉的地段,“这是哪?”
“闭上嘴巴,还不够痛的是不是?”
被他这么一提醒,褚桐顿时皱眉轻喊,“你看到我的伤口了吗?有没有碗那么大一个?能看到肾吗?”
简迟淮倒抽口冷气,脸色变得煞白,呼吸都紊乱起来,“别胡说。”
褚桐自己能感觉得到,问题应该不大,但捂住伤口的手掌湿漉漉的,肯定流了不少血。坐到车上,褚桐侧躺着,“简迟淮,你知道吗?顾清回居然就是幕后黑手。”
“我长了眼睛。”
褚桐沉郁片刻,又问道,“简迟淮,我姐姐怎么办?”
他是她的靠山,有简迟淮在身边,褚桐觉得心静,她甚至奢望简迟淮能替她将那些疑难一并解了。但男人到底没说话,如果非要他给一个回答,他也只能是四个字,听天由命。
匆忙赶到医院,简迟淮抱着褚桐快步往里走,神色严峻,表情吓人,“医生呢?出来,快救人!”
这个时间点,这家医院也就值班的护士迎了过来,“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被刀捅了!”
护士语气微变,朝着急救室一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