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所用金枪果是名品,一刺之下,不至于过了头,”张伟拿过李昱的金枪看了看,眼中闪过羡慕之色,“我那杆枪,动不动就将人扎个对穿,抽不出来,还得用脚踢。”
李昱听了张伟赞叹自己的“金蛟齿”的话,脸上不由得有些微微发烧。
其实他的金枪原来也有这样的毛病,因为过于锐利,经常将敌人刺穿,自东征以来,他经历过数次小规模战斗,不止一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金枪刺穿了敌人之后,留在敌人尸体之上不能及时拔出,而在拔枪不及敌人攻过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往往是弃枪拔剑。
但这一回不同了,在上次金枪的枪缨被忍者用火烧毁后,那位刁蛮的高俪国公主妍儿便将他的金枪要了去,重新用金丝银线编织成枪缨,并缀以金铃,新编的枪缨不但美观炫目,还可以防止作战时刺入敌人身体过深难以拔出,并且还能阻止敌人的血顺着枪杆流下来,导致枪杆变滑,难以握稳。从这枪缨来看,这位公主看似刁钻难缠,其实心思是非常细腻的。
阵阵号角声传来,李昱和张伟都是一惊,二人各自提兵器上马,立于城头。部下士卒也纷纷的聚拢了过来。
“东瀛人逃跑了。”张伟以铁枪遥指远方,说道。
李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不少东瀛武士正纷纷向内城撤退,不多时,便消失一空。
“他们难道说给咱们打破胆了,竟然连内城的城门都不守了?”张伟看着空空如也门扇大开的内城城门,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败退得这么快,只怕其中有诈。”李昱皱了皱眉头,说道。
“是啊,这富源门的守军竟然如此之少,我原本以为咱们骑兵攻城,定是惨烈无比,但却没想到咱们这些骑兵轻易的便破城而入。”张伟听出了李昱言语之中的担忧之意,认为他有些多虑了,便宽慰他道,“不过如今我军已然入城,他们如果想和我们打巷战的话,便是自取其辱了。”
张伟久经战阵,攻城破堡之类的战斗,他经历过不少,当攻击一方的步骑杀入城内之后,守军便无法再控制局面,胜负基本上便可以确定,甚至于都不用再担心对方有什么圈套。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圈套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以张伟的了解,东瀛军不管用什么样的战法,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翻盘。
哪怕不能将柳京城全部收复,至少在现在的情况下,东瀛军想要将成军逐出城去,已然不可能了。
李昱抬起头,看了看仍在下着细雨的灰蒙蒙的天空,点了点头。
他知道,刚才张伟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张伟由陆路进入高俪,并没有象他是乘水师战船而来,同东瀛水军在海上交过手,不了解东瀛人火枪的厉害。而在最近发生的几次小规模战斗中,东瀛人很少使用火枪,因而自陆路进入高俪的大成军将士,对火枪缺乏直观的认识。
李昱明白,如果同东瀛军展开巷战,火枪将是最大的威胁。
但在今天这样的阴雨天气,东瀛人的火枪应该是难以打响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张迈笑了笑,“今天是雨天,他们的那些个喷火管子,是用不了的。你没看到,刚才他们一个都没有用。”
此时传令兵出现了,要求他们二人火速和中军会合,向内城发动进攻。李昱便和张伟一道下了城楼,直奔罗扬林中军大旗的位置而去。
“富源门失守了?”日置义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松本直一郎,“成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是的,原本打算放他们进城,于中道进行截击,但没想到他们提前两天到达城下,立刻发动了进攻,富源门的守军未能及时撤走,退入内城,被他们冲杀了一阵,损失不小。”松本直一郎答道,“守门的是封部苍月,与成军激战而死,麾下武士战死七十余人,足轻死者约三百人,伤者计五百余人,其余部已然退入内城。”
“成军战力果然强悍。”日置义点了点头,“看来,不和他们在城外决战,是对的。”
“是的。”松本直一郎想起自己在城楼上看到的一幕,眼中禁不住闪过忐忑之色。
日置义敏锐的觉察到了松本直一郎的脸色变化,但他并没有象以前那样,对他说教一番。
其实此时的日置义,内心也相当惊恐。成军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和许多东瀛军官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久经沙场的他知道,这种心态很常见,人对每一件事情都会有一个心理预期值,并按照这个预期来作计划。一旦发现事情与心理预期不符,人们往往会出现一段时期的心理不适——用人们经常说的话来描述,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比如说告诉一个学生三天以后考试,然后在第二天突然通知他考试提前了,即便这个学生已经复习好了功课,他肯定还是会惊慌失措。
日置义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镇定自若的说道:“战法已然设定,成军也已经入城,就不要再犹豫了,准备战斗吧!”
日置义的淡定从容感染了松本直一郎,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向日置义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松本直一郎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日置义转身坐在了小凳子上,拍了拍手,两名侍女进来,拉开了安放战甲的房间的门,取过战甲,开始给他装束起来。
“这高俪人的房子,建得还真是矮啊!”
张伟看到李昱几乎是伏在马上,躲避着道路两旁的低矮房檐,不由得大笑起来。
“高俪国的城池建造样式,也和我大成一般无二,只是这城内的房屋,实在是……”李昱苦笑了一声,仍然伏在马上,不敢抬头。
柳京的内城是按照大成城池的样式修建,四面城墙围成一个不规则的矩形,城内是棋盘布局。因为欠缺规划的缘故,柳京城里的房屋杂乱无章,街道十分狭窄,两侧多为一二层木屋,屋檐逼仄,宛若迷宫。因而成军骑兵只能排成纵队前进,分别从多个街道前进。
更加要命的是,在这样的街道中,马匹没有办法展开四蹄快速奔跑,骑兵根本没有办法奔驰,而且高俪人建的房屋屋檐实在太低,骑在马上的士兵非常容易被刮伤。
李昱骑的“雪猊”本来就比寻常的中原战马高出一头,他本人的个子也不矮,因而便成了屋檐瓦片的主要“照顾”对象,有好几次险些被割伤了脖子和脸。因而他干脆伏在了马上前进。
饶是如此,李昱也并没有放松警惕。
“东瀛人躲得还真是快,咱们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张伟仔细地观察着四周,有些好笑地说道。
“张兄,离德福馆还有多远?”李昱问道,声音里透着不安。
“再往前,过了两个街口便是。”张伟看了一下,肯定地说道,“已经不远了。”
张伟以前曾奉命陪同大成天使前来高俪多次,对于高俪旧京柳京城和现王京平阳城的情形都相当熟悉,此次禁卫司调他助罗扬林出兵,也是因为他曾经来过这边儿的关系。
李昱点了点头,不再发问,而是警惕的带队向前。
很快,如张伟所言,高俪国官府用于招待天朝上国使节的德福馆出现在了面前。
“要不要进去歇会儿?”张伟看了看李昱,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