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抱着叶知秋差点儿睡了过去。
春十三将床幔猛地掀开,看到床上的二人,梗了一下,将赛扁鹊丢到这儿,语气又快又急:“知秋怎样?”
田甜一个晚上换了好几次汤婆子,加上自己一直抱着他供他取暖,他的温度渐渐回转过来,虽然还是喝不进药,脸色倒是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比叶知秋脸色更差的是地上的赛扁鹊,一路颠簸吐个半死差点儿要了老命。
可一抬头看到眼前的这位爷,得嘞,另外半条命儿又快没了。
这世界究竟是多小啊,他避世就是不想和皇家的人扯上关系,可没想到离京城这么远,还能遇到那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啊,他熟悉的很。
当年他在宫中任职,因为医术高超,被赵贵妃威逼利诱,要他用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让大皇子没气儿。
他胆子小,开了两副败身子底儿的猛药让赵贵妃放了心,就火急火燎的从京城逃窜。
可而今,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这位爷。
春十三将他衣襟一拧,抄出自己的刀,将他摁在床边:“你不是赛扁鹊么,给我把他治好,不然我要你的脑袋!”
若是旁人这样说,赛扁鹊绝对嗤之以鼻并再给他下点儿料。
可这个人却不一样,是他以前自己做的孽,于是他只能皱皱鼻子,将手搭在他的腕上。
他越诊,越觉得这人可怜。
想必当年败了他身子底儿后,那位赵贵妃还给这位爷下了不少绊子。底子虚又加上思虑过多心绪一直低迷,这一碰见伤寒啊就像一点豆苗大的火点燃了整片枯草,什么问题都来了,也难过会烧糊涂了。
他身上也病啊,治表倒是容易,他开几服药保他药到病除,可治根就难咯,身子亏损的太厉害,以后啊准得是个短寿之相。
春十三见他诊了半天,神情凝重,火急火燎道:“如何?”
田甜抱着叶知秋,心也高高提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紧紧盯着赛扁鹊。
这目光盯着赛扁鹊压力山大,他偏头咳咳:“放心,治的好的,好在当时他身体发凉的时候供温及时,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得了他的肯定,春十三脸上的紧张之色稍霁,两块肩膀颓下去,偏偏脑袋,瞧了眼田甜:“丫头,谢你啦。”
田甜摇摇脑袋,咬住自己的下唇:“应该的,他也是我的少爷,他待我这生好,我应该做这些的。”
说完,她垂眸发现自己还和少爷煨在一床棉被里,脸颊微红,忙提着自己的裙摆准备翻身下来。
刚才不计较这些世俗是为了给少爷驱暖,可如今春少爷回来了她还不下来,倒是真没个名堂了。
可刚推开厚重的棉被却发现叶知秋的手紧紧的攥着她衣服的边角。
田甜微愣,手忙脚乱的想把自己的衣服边儿给扯下来,可怎么也躲不过他那像钢钳一般的手。
春十三看的直皱眉头,忙喝一声顿住了田甜手里的动作:“他要捏着就让他捏着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事,难不成你还打算把你病重的少爷滞在这儿,自个儿回楼里?”
田甜本就没打算走,可被春十三这么一说,心里也压了些火气:“谁说我要走?你别乱讲。我就是觉得少爷捏着我的衣服不大好。”
春十三才不会听她讲呢,顶过去:“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的,你家少爷睡觉的时候就喜欢捏着抱着些东西,想当年他小的时候还喜欢抱着一个虎头娃娃睡。”
怀念到过去,自己先笑了起来。
赛扁鹊支棱着耳朵,却不敢吱一声,叶知秋病的急,风寒后喉咙肿的快要挤在一起,汤药根本就灌不下去,只能在他身上扎银针。
叶知秋身上的衣服被剥了下来,露出苍白精瘦的上身。
田甜的余光只扫了一眼,就觉得难堪,低着脑袋坐在桌边,只觉得身边衣服料子的摩擦声都很刺耳。
赛扁鹊一根根银针扎下去,叶知秋疼的闷闷地哼了声,像把田甜的心弦拨乱了似得,乱糟糟的琴音震震地在脑海里回荡。
春十三怕叶知秋胡乱挣扎,也坐在床榻边将他四肢牢牢束缚住。正当他转过头想问田丫头一点儿事的时候,突然瞥到了田甜发红的耳根,思了片刻,故意问道:“田甜呀,叶知秋你抱了也了,看也看了,咱是不是也得有点儿表示?”
田甜心里正乱糟糟,兀然听见他说的这话,背后的毫毛都快炸了起来,瞪大眼:“春少爷,你别乱讲!”
春十三颇为鄙视的睥睨了他一眼,冷哼了声:“还装呢,你这小模样,照个镜子就知道怀春少女怎么写了,更何况,你家少爷对你这般好,你也别太吊着他了,见好就收听见没?”
他越说越离谱了,田甜准备站起来,到一边儿去再和他理论,还没站起来,又瞥到叶知秋紧攥她衣服的手,到底没站起来,只是认真的盯着春十三:“我没吊着他。”
她只是想把这段感情冷却下来,毕竟,她配不上叶知秋。
春十三也懒得跟她再扯那些有的没的,忽而想到她身后那个奇葩爱吸血的爹,多了句嘴:“既然知秋以用师爷的文书和银子断了你和你爹的关系,以后就当不认识他们罢了,免得再沾自己一身腥,听到没?”
他说的确实有理,可这幅想要教训人的样子却让田甜心里堵得慌。若是她自己能选择,谁愿意要那样的爹,那样的家呢?
春十三有一句话还没说呢。
叶知秋将文书给田老汉时,还顺手给了他五百两,按着这襄阳城的吃喝用度,普通人家一辈子都吃不完。
这表面看是对田老汉好呢,可春十三知道,叶知秋这是想不见刀光剑影的整治人呢。
穷人乍富,从天掉了比巨额财富,没熬过赚钱的苦日子哪知那银子来的艰难,反倒是喜悦冲昏了脑壳,将手指撒开了用。
虽有这银子,但不一定有用这笔银子的命。
春十三看过太多因为暴富最终家庭破散的事儿了,心里像块明镜似得,他都知道,叶知秋怎么会不知?所以他有意将银子支给了田老汉,一来让他签了文书和田丫头断了关系,二来让他们自个儿去折腾。
田甜低着脑袋,好半晌,声音小小的说:“我知道的。”
恩,倒是个识相的。春十三偏头,心情也好了不少。
赛扁鹊这名字虽取得寒碜,倒确实有两把刷子,那银针刺入穴道有一会儿功夫,叶知秋便难耐地紧皱起眉头,浑身上下汗蹭蹭的,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