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想招安……听到对方的想法,范进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嘴上说的多硬气,实际上怕是免不了的。固然官兵在自己家修房子,又有锦衣护卫,真纳市没什么问题。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一旦遭遇意外,不管未来自己怎么报复,家人的死亡却都挽回不了。表面上放着狠话,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妥协的打算。
他不是那种耿介性子,宁死不屈之类的事他是做不出的。相比正面硬刚,范进显然更喜欢用个阴谋诡计把敌人一网打尽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了保证过眼前这关,保证老母安全,他不介意向这些强盗低头,答应对方的条件,当然最后肯定会食言再把这些人都杀掉。
但是在这之前,他不会低头的太容易,正如女子要让范进怕她一样,范进也要让这个女人怕自己,否则就成了被对方吃定,那损失的就不知道有多惨重。
是以心里虽然欢喜,脸上反倒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女子:“你们跟我……谈招安?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是巡抚幕僚,不是巡抚,你们跟我谈招安有什么用呢?”
“当然没找错人了,我们要找的就是范公子。我跟你讲,我嫂子其实主张调兵攻打广州,跟你们打一架。就是你们这些饭桶官兵就算打赢我们,城外也将化为一面焦土,范公子的家人倒时候也会麻烦吧?这样杀来杀去,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招安就好了。我们招了安,就是大明的人,你们就可以放了我大哥,我们也可以帮你们去打仗,这样对谁都好……对吧?而且绿林招安也有先例,潮州林道乾也是吃海上这碗饭,他不就招安了?不但没事,还做了官。我们也不求做官,只要放了人就好。这件事范公子当然不能做主,可你是巡抚心腹么,替我们代句话过去,让巡抚点个头,只要我大哥没事,过去的事大家马马虎虎都当没发生过,我保证没人打你家眷主意,这不是很好?”
范进笑了笑,“林姑娘,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令兄想要谋反你是否清楚?”
“那不是谋反,他只是想为在海外生活的汉人争取个活路。”
“对于朝廷而言,这没有区别。意图建号称孤,就是谋反,而谋反是要诛族的。招安?做强盗的可以招安,乱臣贼子就没的选。再说,招安是需要本钱的,你们有么?”
林姓女子点头道:“有啊!我们有几万人马,数百战船,这么一片实力难道还不够强?说书先生都说过,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至于造反之类的话,不过是说说罢了,官字两张口,想要把这件事情摆平不是很容易?”
“几万人马?你们管老弱病残也叫人马?再说这几万杂牌是否真的受你指挥,我也很怀疑。如果你是大当家的,又怎么可能自入虎穴,亲自做劫狱的事。对你而言,你大哥很重要。对于其他人而言就未必,不就是死个首领么,有什么了不起。那天如果我执意带你大哥去衙门,他的手下说不定也会拼着他死而拦下我,那还是他的心腹都这么做,何况其他人。人总归是要死的,林凤接的是泰老翁的基业,他死了别人接他基业也是一样。那些人是否会为他拼命,我看难说的很。就算他不死,大家也当他死了,再选个新首领,接了你大哥的基业,把你嫂子变成他老婆,顺带再搭上你做个小,不是很好?”
女子的目光一寒,短火铳猛地举起,铳口对准范进眉心。看得出她这次是动了真火,手指已经勾住了枪机,只要微一用力,就可以把范进的头轰烂。范进却依旧面带笑容一动不动,仿佛压根没注意到有一把铳正顶着自己的头。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推
“把这玩意拿远点,有话说话别总拿东西,如果走火了,你大哥得给我陪葬。有个成语叫恼羞成怒听说过吧,说的就是你现在这德行。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的,我说的是即将发生的事实对不对?你们这些海盗,本来就是群乌合之众,因利而合,全无信义。林凤在位置上,靠他的威望可以压服群雄,现在他被拿了,跟随他的骨干又或死或囚,只有少数人逃遁,于他这一系而言,算是元气大伤。那些对他本就不大服膺的枭雄可不就要趁机而起,瓜分他的一切。你这个妹子,也自然在瓜分范围之内。劫狱这种事都要你亲自动手,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没有多少人可用。再说,你的行踪还有人向官府泄露,除了你们自己人以外,其他人做这事能这么顺?”
火铳剧烈颤动,林氏的脸涨的通红,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瞪的溜圆,嘴紧紧闭着。看的出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否则不知道是哭出来,还是真的开火。范进的话如同长矛,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尊严与屏障,将她捅个对穿。
“你轰爆我的头有用么?还是先想着怎么解决问题才是正办。你那个嫂子怕也是个糊涂虫,被手下支使着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要将兵攻城。广州就好比是个捕兽夹,你们敢进来,这一夹子下去,就打个血肉模糊。不想死的话,就别拿起刀,不反抗就不会死知道不知道?”
“不讲打讲什么?”女子被范进气的没办法,将铳随手一丢,直瞪着他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说清楚啊!”
范进冷笑道:“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们想怎么样,招安也好救人也好,不是不能办,但是得有个规矩。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现在天大官司在,地大银子在哪呢?你……有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