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童玉见林微澄率先进门,而后面的童唯安在门外有些出神的样子,压低声音叫道:“还不快进来。”
童唯安跟在林微澄的身后走进去,vip病房内窗明几净设施齐全,病床上打着点滴的林景迟双目紧闭,看样子已经睡着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童玉脸色如常,童唯安心内揣度林景迟的情况应该不算严重。
林微澄心有灵犀的做了相同的推断,于是松了口气,没骨头一样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二哥到底怎么了?”
童玉立时一个眼风扫过去:“坐直了。”
童唯安和林微澄的坐姿如出一辙,却懒洋洋的踢了踢旁边的人:“就是,像什么样子。”
童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童唯安见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也收了逗她的心思,坐直了身子问道:“二哥怎么样了,怎么只有你自己在?”
“昨晚发着烧在公司加班,硬是拖到凌晨才去医院,结果一直高烧不退并发肺部炎症,如果不是何助理来电话,只怕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们。”童玉说着,瞥了童唯安一眼,“最近你二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天在公司忙,连家都很少回……”
童唯安面不改色的环视四周,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林微澄眼看童玉又要开口,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吵着二哥休息了。”
面对林微澄的公然投敌,童玉的眉头反倒舒展开来,不怒反笑:“安安,你姑父的意思,是想让你过了年去公司上班。”
童唯安一愣,错愕的看向童玉,童玉坐姿依旧优雅,声音极低:“你回来也快一年了,一直窝在那么个小杂志社里能有什么发展?你如果担心吵到景迟休息的话,可以跟我出去谈。”
“妈妈,你……”林微澄见童唯安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晕在当场,立即就要挺身而出,可童玉意味深长的眼神瞟过来,她心里一凉,估摸着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顿时福至心灵的站起身来,把之前的话生生扭转了方向,“我去找二哥的主治医生问问二哥的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童玉叫住她,又看向童唯安,“我让何助理去买些吃的,他应该也快回来了,景迟醒了之后你照顾他吃点东西,你工作的事回头咱们慢慢谈。”
童玉和林微澄母女俩携手向外走去,林微澄走到门口时回头递给童唯安一个同情而又悲壮的眼神:宁死道友,不死贫道……
童唯安瞪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直到房门重新关上,她脸上所有的情绪也随之消失不见。她靠在沙发上看向病床上依旧昏睡的林景迟,没有了平时的复杂阴鸷,此时他苍白俊美的睡颜安静无害,让她多少可以放轻松一些。
可脑海里一直想起的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最近发烧的人似乎很多呢……童唯安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许承则的表情冷漠,眼神却又似乎温柔,那一幕仿佛发生在昨天,他的吻从冰冷渐渐灼热,真实的触感至今想起仍然清晰无比。
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想到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人类是多么神奇的一种生物……童唯安心内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门声响动,正歪在沙发上假寐的童唯安睁开眼,坐直身子,笑着和进来的人打了个招呼:“何助,好久不见。”
林景迟的助理何杉笑得彬彬有礼:“童小姐。”
“买的粥么?”童唯安起身帮他把买的东西放到桌上,何杉答应了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向病床的方向:“林总烧退了么?”
童唯安笑得有些无辜:“我怎么知道。”
“童小姐……”何杉动作一滞,被她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何杉跟在林景迟身边几年,对他的了解自然不浅,林景迟前些日子的反常也全都被他看在眼里,此时林景迟躺在病床上,而童唯安刚才脸上明明白白的“故意”两个字,让他多少都有些替林景迟不值。
童唯安把他不豫的神色看在眼里,毫不在意的笑笑,突然问道:“听姑姑说最近你们在忙和远达集团的合作案,进行的怎么样了?”
何杉对她能把话题转移的如此之快有些惊诧,不过她并非外人,关注公司的业务也无可厚非,于是便也随即释然:“目前一切顺利,远达是业内翘楚,和林氏也一直有业务往来,不过这次对方许总建议把合作范围扩……”
“何杉。”
林景迟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你的工作都做完了,让你足以清闲到在病房里聊公司机密?”
何杉向来斯文的脸上便有了些愧色:“对不起林总,我这就回公司。”
童唯安宁愿被童玉骂三天三夜,也不想和林景迟独处哪怕三分钟,此时见何杉要走,当即便要想办法阻拦,可林景迟却似乎轻易窥破她心思一般,再度出声:“无论你是关心林氏还是远达,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童唯安轻笑:“林氏有姑父掌舵二哥坐阵,远达和我没关系,两边都不需要我关心,二哥是烧糊涂了才开这种玩笑?”
何杉已经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快步出了门,病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景迟咳嗽了几声,伸手按下一旁的按钮,床头缓缓升起,他靠坐在那里,看着童唯安的神情倒比往日平和了许多。
“你向来都不关心这些,可你刚刚问何杉的话我又该怎么理解,心血来潮?”
童唯安有片刻的犹豫,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盘桓在脑海中的想法让她几乎坐卧难安,可她已经与林景迟对立了太久,即使如今想要开口,也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以你对许承则表现出的敌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你对于和远达集团合作的看法。”童唯安在沙发上坐下来,与林景迟远远对视。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景迟疲惫的脸上有了几分难以掩饰的自嘲:“澄澄和许承朗的婚事我也一直反对,可最后呢?你至少刚刚那句话说对了,林氏仍然是爸爸掌舵。”他又咳嗽了几声,深深看了童唯安一眼,“许承则的优势,也无非就是如今远达可以任由他摆布。”
看着他难得的颓然,童唯安反倒笑了起来:“商场上的事我不懂,可至少我知道‘在商言商’四个字,以我对二哥性格的了解,如果不是有利可图,就算是姑父的决策,也不见得会听从的吧?更何况——姑父的眼光向来老辣。二哥向来聪明,看来需要小心许承则这种事,也就不用我多操心了。”
林景迟唇边多了一抹笑意,仿佛没听见“许承则”三个字:“你倒是自认为……很了解我?”
童唯安见他咳嗽的厉害,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他床头,紧接着便退后了些,不作任何停留的重新回到沙发旁:“不比二哥对我的厌恶少。”
林景迟拿起水杯,仍是笑着,可眼底鹰隼般冷厉的光芒却一闪而逝:“何止是厌恶……童唯安,你知不知道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童唯安打断他的话,心里厌烦,却看着他粲然一笑,“毕竟我留到现在,可不是打算和二哥谈心的。”
林景迟见她转身要走,终于忍不住冷冷一笑:“是么?也难怪,你的打算我向来看不懂,就比如……为什么一面要我小心他,一面却又往他床上爬。”
已经走到门边的童唯安回头看他一眼:“‘他’是谁?许承则么?”随即不等他回答,又故作不解的样子笑道,“二哥这话说得真奇怪,我不爬许承则的床难道爬你的?”
林景迟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童唯安的脸色却是已经冷了下来,凌厉的眸光里仿佛淬了毒:“可惜,我对曾经差一点就强|暴了我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童唯安!”林景迟顷刻间失控,手中的水杯狠狠朝她砸了过去,童唯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站在原地不及躲闪,杯子已经擦着她的耳边砸在门板上,“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之后,其中一块飞溅的碎片划过童唯安太阳穴的位置,沾染了血迹之后掉落在地上。
童唯安察觉不到疼痛一般,机械般的抬手擦了擦,看了看手上的血迹,面无表情的转身打开房门:“林景迟,谢谢你又一个这么别致的纪念。”
☆、chapter 18
直到童唯安离开之后,林景迟仍剧烈的咳嗽着,他的目光落在门边四散的碎玻璃上,脸上依旧是之前罕见的失态模样:当初他费尽心思,最后却因为一次醉酒失态功亏一篑,从那以后他和童唯安,再难回到当初。
这让他怎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