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后宫里故事千百年来流传的,太医院永远是脱不开干系。如果阿哥爷这回都对福晋主子这么说话了,焉知阿哥爷转身还不警告太医院去?
便是三个太医会诊,外加几个御药房的太监,能将责任给分散了;可是终归一共才这么五六个人儿不是?
倘若阿哥爷这回下了狠心,便是五六个人又这样,终究是能问个遍的。
九意一想,脊梁沟也是有些发凉,这便赶忙还是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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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离撷芳殿也近,九意是嫡福晋名下的太监,嫡福晋如今又是个病秧子,这便在太医院常来常往,谁见了他来都不觉着好奇,还都打招呼。
九意没心思跟人攀谈,这便打了个哈哈儿,直接找太医张肇基。
这回九意将心思委婉地与张肇基说了之后,张肇基却是一皱眉,“……意大爷想问的事儿,按说下官自然该给意大爷一个稳当的回话儿。只是呢,意大爷来得不巧。”
九意心下咯噔一声,“张太医这话儿是怎么说的?难道说,是我来晚了?是上头有人早发了话,要太医们噤声闭嘴了不成?”
张肇基一笑,“怎么会……我是说,意大爷来早了,哪儿是来晚了啊?”
九意便眯起眼来打量张肇基,“这又是怎么说?张太医好歹给我个明白话儿吧?”
张肇基连忙抱了抱拳,“……意大爷怎么忘了,是贵府的侧福晋如今的月份还小啊。”
“所谓喜脉,通常是滑脉,即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胎息之脉,左疾为男,右疾为女。如是以脉辩人。男女脉同,唯尺各异,阳弱阴盛,左主司官,右主司府;左大顺男,右大顺女。”
“这是何意呢,这便是气血充盈之状,皆因女子遇喜,腹中胎儿需要供养,故此母体心跳和血流都加快的缘故。所以这脉象,便总要腹中胎儿有了一定的月龄,母体的心跳和血流加快的状态才能明显;如若太小,实难摸得出来。”
九意听着便也皱了眉头,“那要多久才能摸得出来?”
张肇基想了想,“最少也要四十五天。”
九意便笑了,“笑话!侧福晋这胎,应是早过了四十五天去!你也没算算,从热河回到京里来,这一路上还要好几天呢!”
张肇基摇头,“……况且这回,下官也没奉命去给侧福晋会诊啊。没摸着的脉,下官哪儿敢随便说呢?”
九意没辙,回来说与含月。
含月便一闭眼,“你瞧,我方才怎么说来着?你不是去早了,你终究还是去晚了……是有人早就给了太医院知会,叫他们不敢再往外传话了。”
“你不信,便是再换过一位太医去,怕到时候他们都会如此与你说,总归一个口径罢了。”
九意也是皱眉,“这可怎么好?”
含月想了想,“却也无妨。终究女人家生养这回事,并非都只能从太医嘴里那一条道儿得来消息。太医们终归还都是男人呢,便是专家里手,可终究他们自己谁也没生养过不是?”
“倒是但凡自己生养过的女人啊,对这事儿都有些经验的,有时候一打眼儿,便能看出个子午卯酉来。”
这宫里不说嬷嬷、妇差们,便是嫡福晋主子自己个儿也是经历过好几回的了。便是太医不肯多嘴,但是这撷芳殿中所的后院里,自然有眼尖的。
所差的,不过是要多等几个月,总得等到侧福晋的肚子大起来,各种症状特征明显起来,才好下结论。
这便不方便未雨绸缪,一旦肚子大起来之后,许多事便来不及提前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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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时候儿,乾隆爷的后宫又进行了一次大封。
婉嫔、循嫔,著晋封为妃;
贵人林氏著封为恭嫔,陈氏著封为芳嫔;
常在锡林觉罗氏、柏氏,著封为贵人。
后宫人人心中也都明白,这一次后宫大封,怕也是乾隆爷在位期间的最后一次大封了。以后在后宫的主位再有晋封的,便都是新帝的事了。
因可能是最后一次大封,原本各主位都有希冀,能得一次普遍的晋升。
尤其是此时贵妃位分早已空悬多年,而颖妃和惇妃也身在妃位多年,若得普升,那自然是该进位贵妃的。
颖妃倒也罢了,虽说进宫的年岁久,可是前头终究还有婉嫔比着呢,颖妃心气儿一直就平稳;况且她也知道自己从无所出,故此也没那么高的指望去。
倒是惇妃终究是年轻些、心气儿高些,又因着十公主的缘故,总觉着自己应该还有机会再进一步去。
终究这后宫里,位分晋升总以生育为重;那颖妃没生养过,自该落后她一头去。
可是终究是白盼了一场。
身边的奴才,加之十公主也都劝,说这怕还是她兄长巴宁阿的案子拖累的。
惇妃抽抽噎噎对十公主道,“……我跟那十五阿哥,算是仇仇的了。那孩子打小儿一见了我就横了横了的,我算是指望不上他去。”
“可是他那侧福晋,好歹不也是你身边儿的奴才么?你倒是时常在她面前提提我,叫他十五阿哥别忘了,他们俩能有今天,还不是当年咱们娘儿俩抬举的那丫头!”
至今惇妃依旧笃定地认为,当年就凭廿廿的身份,能被选中给十公主侍读,还都是她卖亲家和珅的面子,抬举了那丫头的缘故。否则,她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大宗的格格雅馨,还是苏完瓜尔佳氏信勇公家的格格安鸾,谁不比廿廿那破落户家的丫头尊贵、更有资格给十公主侍读来?
十公主不由得皱眉,“额涅……她今日又不同往日了。从前她是我的奴才,如今已然是我嫂子了。”
惇妃定定盯着十公主,“你嫂子?你嫂子现在还另有其人呢!有那十五家的嫡福晋活着,便没她出头之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