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摸不着头脑,摸了摸新近两个月发奋读书后越发丰腴的下巴,二话不问,就跟着莫三走了。
二人带着一众随从等在巷子里,果然没多大会子,就见一顶轿子抬了来。
轿夫们将轿子往地上一放,立时就躲到巷子外去。
轿子里,一个女人扬声问:“这么快就到了?”撩开帘子向外一望,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嘀咕道:“二公子、三少爷怎在这边等我呢?”
“妈妈快下来吧。”齐清让说。
袁氏哆嗦之后,镇定了下来,走出轿子,堆笑道:“二公子、三少爷是要打听九小姐的事?虽说我们九小姐出落得越发……”
“闭嘴,我且问你,你跟宋勇家的说了什么话?”莫三笑道。
袁氏一怔,不由自主地望了秦云一眼。
“提起了二公子?”莫三又问。
袁氏缩着头不言语。
“这有个包袱。”齐清让进了轿子里,拿出一个蓝布包袱来。
“那是我家女儿得的赏赐。”袁氏赶紧地说。
齐清让打开了,来回翻看,见是寻常的衣裳,就又将衣裳放回去。
“拿来我瞧瞧。”莫三说,亲自检查了,见衣裳没有破绽,就又丢到齐清让手上。
袁氏松了口气。
秦云揉着自己下巴,说道:“搜身。”
“别,我清清白白的人……”袁氏脸上涨红、心头乱跳起来,见跟着秦云的随从围上来,赶紧地抱着胸口,稍稍犹豫,就将一封信拿了出来,将信递给秦云后,望见一个随从生得虎背熊腰,脸颊越发烫了起来。
秦云忙拆信去看,匆匆看过了,就将信递给莫三。
莫三握着信,见信上关绍怂恿凌雅嵘在元宵节之前设计令秦云生病,攥着信,立时笑道:“没想到他想到了这一出,若是元宵节上,你不露面,亦或者脸色惨白、病病歪歪地露面,旁人定会以为国公爷后继无人了。”
秦云笑道:“亏得他想得出——这关绍,究竟是什么人?”
“只怕就是季吴的皇子了。”莫三将信重新装在信封里递给袁氏。
袁氏狐疑地瞧着秦云、莫三,不敢去接信,讪笑道:“两位,我只是婆子,不懂这里头的事……”
“你且将信送给你家九小姐,不该说的,一句都别说。”秦云说。
“……是。”袁氏犹豫着应着,揣了信见轿夫们又回来了,心里唾骂着,忙三两步上了轿子。
“二公子要怎么办?”莫三问。
秦云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上,好半晌说:“叫他如愿吧,如此,他才会将要紧的事再交代给凌雅嵘去办。”
齐清让担忧地说:“可大公子瘫在床上,二公子若不露面,只怕会动摇军心。”
秦云笑道:“两厢权衡,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吧。”
“是。”莫三应着,见人来说纡国公府回府了,就立时打发人送秦云回去,骑着马带着齐清让在大街上溜达着,走了半条街,就问齐清让:“凌家八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
齐清让怔了怔,说道:“八小姐是个简单的人,我在府里的时候,八小姐眼里只有九小姐。”
莫三眨了眨眼睛,问道:“就不觉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齐清让忙说:“八小姐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身上绝对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只不顾人言跟秦舒争他,就够奇怪得了。莫三心里嘀咕着,远远地瞧马塞鸿过来,就骑马过去,笑道:“挂印坡的高人,寻回来没有?”
马塞鸿笑道:“已经寻回来了,不知你从哪里知道那边有那么个高人?”
“既然寻回来了,不如你我二人同去讨教治水的妙法?”
“……如今么?”马塞鸿仰头望了一眼青天,恰一滴雨水落到脸颊上,立时应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莫三、马塞鸿淋着雨赶进马家,走在游廊上,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脸,马塞鸿疑惑地问:“有一件事,实在不解。”
“我平白无故请了个治水高人回来?”
“不,”马塞鸿擦去鬓发间的雨水,“为什么请我替你将治水高人请回来?明明可以叫你大哥帮忙。”
莫三笑道:“万一,我大哥问起我从哪里知道挂印坡里藏着高人的事,我如何答?”
“原来是因为我好搪塞。”马塞鸿笑了。
说笑间,二人就进了因暴君昏庸无道隐世而居的楼若生房中,楼若生虽不解这二人为何这会子就问起治水的事,却也耐心地教导这二人。
在马家蹉跎了半日,莫三并不回自己个家,径直地去了纡国公府里,耐心地等着瞧凌雅嵘怎样设计秦云,从腊月里等到正月,一直等不到,直到正月十五那日清晨,秦云才被及早去了国公府的凌雅嵘“不小心”带进结了薄冰的池塘上。
秦云病得浑浑噩噩,自然不能像秦勉所愿的那般在元宵佳节宴席上大放异彩,一直出了正月,才彻底没了头疼脑热的秦云听说凌雅嵘还病着,忍不住叹道:“关绍究竟许给她什么了?竟然对自己也那般狠绝。”
莫三心道凌雅嵘有那样的狠绝,多半也是被自己个的身世害得。
开春后,雁州府一直笼罩在蒙蒙细雨中,待凌家打发了花轿去纡国公府后,莫三就随着程九一骑着马送元晚秋去凌家。
朦胧细雨落在脸上,莫三笑道:“此情此景,当真适合怅然若失。”
一旁的程九一只当他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唔了一声,鼓着眼盯着不远处凌家的虎作门楼。
莫三回头望了一眼大红花轿,虽看不见里头的人却也依稀觉察到轿子里人的喜气,心里只道平常,回过头来,叹道:“一辈子就是一辈子,错过了,这辈子再不会是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