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谁?
“回白拂公子,是。”小东依旧微微垂首,朝白拂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白拂公子,请。”
“府上来了哪个贵客?”白拂顺着小东手指的方向走去,问。
“回白拂公子,是九皇子殿下。”
春荞怔住。
*
与客前厅。
只见坐北面南的本该坐着相府主人家丞相李悔的主位上此刻却是坐着一名年纪约莫十六七、一身锦衣华服、头戴一顶五寸白玉冠的年轻男子,正是小东口中的九皇子。
而这九皇子不是别人,正是曾在白水镇山上见过冬暖故与司季夏一面的年轻男子。
本该坐在主位上的李悔,此刻却是坐在客位上。
此时的九皇子,斜靠在椅背上,一脸阴沉地看向门外方向,手指时而在手边的茶几上轻轻敲上一敲,一言不发。
九皇子身后,站着七名黑衣侍卫,其中一人在前,其余五人在后,无形中给这宽敞的厅子添了几分沉沉的压迫之意。
有婢子捧着刚沏好的茶水走上前来,福着身将茶盏恭恭敬敬地呈上给九皇子,可九皇子却是久久不接,使得这婢子心下渐渐恐慌了起来。
“这是昨日新到府上的新茶,味道很是香酽,请九殿下尝上一尝。”同样沉默着的李悔见状,朝九皇子微微一笑,客客气气道。
“哦?是吗?”九皇子这才将一直盯着门外方向瞧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婢子正微颤着的双手里捧着的那只青花茶盏,而后缓缓抬起了手,向茶盏伸去,而就在他因养尊处优而异常细嫩白净的指尖就要碰到茶盏时,却见他忽地一甩手,竟是将婢子手中捧着的茶盏甩了出去!
茶盏摔落在地而发出“啪”的碎裂声随即在厅中荡开,滚烫的茶水烫了婢子满手,吓得她连忙跪倒在地,浑身不能自控的颤抖不已。
而因为九皇子这一甩手的力道颇大,茶盏中那滚烫的茶水泼到婢子手上的同时也溅到了李悔面上身上,只见九皇子轻蔑地冷冷一笑,盯着李悔道:“若本殿不喝呢?”
只见李悔面不改色,依旧是沉静的神色,便是连茶水溅到他脸上时他的双眼也未眨上一眨,只是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拭掉了溅到他脸上的茶水,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和声道:“或许这茶不合九殿下口味,九殿下若是不满意,下臣让婢子给殿下换一种茶。”
李悔说完,朝跪在地战战兢兢的婢子道:“起来吧,再去给九殿下重新沏来一杯茶。”
“是!大人!”婢子胡乱磕头,害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应着声便站起身。
可当她才堪堪站起身连双脚都未来得及站直时,忽然一把利剑穿过了她的肚腹,让婢子的瞳眸一瞬之间睁大得近乎暴突,震惊及恐惧到了极点。
李悔在这一瞬间猛然站起身,伸出手想救这婢子,可,已然来不及。
“大……”婢子睁大着眼看着突然之间就捅过她肚腹来的利剑,看着剑刃上腥红的血以及那森白得刺目的剑光,抖着唇正说着说什么,可她才只吐出一个字,只见那把利剑倏地就从她身体里抽了出去,让她剩余的话全都断在了喉咙里。
剑抽出,婢子的身体砰然倒地。
李悔半伸出的手定在了那儿。
九皇子握着剑刃上满是腥红的利剑,边将其递给身后的六集边阴阴冷冷地笑道:“丞相大人,一个连一杯茶都沏不好的废人,要来何用?本殿帮你解决了她,丞相大人应该感谢本殿才是,为何还一副震惊的模样?”
“哦,本殿忘了,丞相大人可是最体恤百姓最受百姓拥戴的好大人,也难怪丞相大人会激动得站起了身,不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九皇子说着嘲讽的话,边伸出脚在已然咽气的婢子身上踢了踢,神色及语气森森然,“她好像死得很透了,本殿的剑法好像又进步了一点。”
“好了,丞相大人让人再给本殿重新沏上一盏茶来吧,本殿,渴了。”九皇子只是在冷笑,仿佛他方才取的不是一条无辜的人命,而是捏死了一只小小的蝼蚁一般,“若是第二盏茶上来的时候琴师还未来见本殿,或许本殿一样会喝不下这丞相府的茶水。”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若是第二盏茶端到他面前来时白拂还未来到这前厅的话,他一样会杀了端茶上来的人。
李悔面色平静地看着一脸阴冷轻蔑的九皇子,广袖下的双手不知不觉正慢慢拢紧。
九皇子没有察觉到李悔平静面色之下这细微的变化,抑或说他就算是察觉到了,他也不介意,只听他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丞相大人,让你府上的婢子再给本殿把茶水端上来吧,丞相大人可莫要和本殿说堂堂丞相府没有茶水可上了,本殿可是想边喝茶边等着琴师前来的。”
九皇子这带着明显蔑视意味的话音才落,厅门方向紧着便传来男子凉凉淡淡的声音。
“白某还从未知道王城之中除了王上对丝竹管乐由衷喜爱外,还有人这般热衷器乐,以致这般着急着想要见到白某。”伴随着这凉淡声音而进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名身穿白袍头戴一顶白纱帽、身段高挺的男子,正是白拂。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抬脚跨进高高的门槛,走到厅子正中央,面对着主位上坐着的九皇子,语气依旧淡淡道:“不知九皇子殿下传白某来见,所为何事?”
白拂站在厅中,只是面对着上座的九皇子而已,不躬身不弯腰,甚至连微微垂首的举动都没有,似乎他面前的人,丝毫都不值得他以礼待见。
隔着眼前的白色薄纱,白拂目光扫过上座的九皇子、李悔以及九皇子跟前地上已然断气的婢子与那碎裂的茶盏,眼神阴冷。
“大胆!”还不待九皇子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六集当先呵斥起白拂来,“既然知道是九皇子殿下,你一介平民为何不摘帽不行礼不下跪!?”
“摘帽行礼加下跪?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白拂面上有冷冷笑意,“莫非九皇子殿下心中也是这般想?”
九皇子只是深深拧起了眉,目光森寒地盯着白拂,并未即刻说话,只听白拂接着道:“白某虽只是一介平头百姓,然白某还从未向谁人跪下磕头行礼,便是连王上要见白某,都要用一个‘请’字,敢问九皇子殿下,殿下可是认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要高于王上?若是,白某即刻给殿下跪下磕头。”
不过三两句语气平平似乎很是随意的话,白拂却是将蔑视皇权的矛头指向了上座的九皇子。
只见六集被白拂这三两句话堵得面有惊惶之色,九皇子更是满面阴云,目光森寒阴冷,咬牙切齿道:“姓白的你方才说了什么?”
九皇子将一把抓得紧紧的,极度不能接受竟有人敢不服从他,不服从便也罢了,竟还敢讽刺他!
而且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
“白某说,殿下若是认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要高于王上?若是,白某即刻给殿下跪下磕头。”白拂竟是无视九皇子的怒意,将他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找死!”九皇子怒了,一巴掌拍到身旁的茶几上,对身后的侍卫喝道,“将他拿下!”
白拂只是冷笑着,不躲不逃不闪不避,如看笑话般看着怒火中烧的九皇子,很是无畏道:“难道殿下忘了,若是要将白某拿下的话,也当要一个理由才是,否则届时到了王上面前,殿下理亏。”
“将他拿下!一群饭桶!快点!”九殿下被白拂的话激到,又是一掌拍到茶几上,豁地站起身,满面暴怒,恨不得此刻就将白拂千刀万剐死。
白拂依旧只是在冷笑,任九皇子的侍卫将他擒住。
“九殿下且慢。”一直沉默着的李悔在这时开口了,却先是向九皇子微微垂首才接着道,“殿下这两月不在云城许是不知,琴师是王上亲自请来,并亲自引其来敝府下榻的贵客,殿下这般,若是让王上知晓,怕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