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苒好半天回不过神,她自己就是陈郡谢氏旁支,母亲则是范阳卢氏的嫡女,祖父虽然是靠自己的军功封侯,多少还是得了谢氏的支持。
她小时候回过桑梓,也去过范阳舅家,比别人更明白千年门阀的底蕴是何其深厚。且不说累世积攒的财富,族中对子弟的培养更是极为重视,即便是女子也从小要学习繁多的课业。
士族被打压了这些年,一直蛰伏着伺机而动,萦苒登上后位已经叫他们蠢蠢欲动了。众人都道皇后是侯府嫡女,但在门阀眼中只会看到萦苒是谢氏和卢氏的血脉。此时景王唐溪向他们抛出橄榄枝必然会一拍即合。
而门阀和齐王一党的清贵互相制衡,哪边都不会独大,唐溪也不用担心受人制肘。
“可是青州苏是怎么回事?”
唐溪知道她的意思,回答到:
“太后虽祖籍在青州,也是姓苏,却不是青州苏一脉。太后的先祖原是回鹘某部的首领,后来突厥强盛,他们不得已入了漠北汉地生活。后来那首领恋慕一个中原女子,便带着族人去了那女子的故乡,作了那女子家的入赘夫君,苏姓也是后来改的。”
萦苒心下了然,难怪太后和唐溪的容貌如此绝色,想是回鹘血统的缘故。先皇这二十年来一直拼命打压门阀士族,又怎么会让门阀女子为后。
他又说:
“青州苏早就对外戚苏家不满了,他们成日胡作非为、仗势欺人,许多账都算在青州苏头上,青州苏连喊冤也没有地方喊,这次他们是最先同意参与举事的。”
他将额头与她相抵,轻声说:
“阿苒,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成事的。而且我们还有最后的保障——皇上不能人道,除非这天下改个姓,否则只有我能诞育血脉纯正的皇嗣。这个消息我已经透露给了士族的家主们,若有意外他们就会抖出来。阿苒,我一定能护得住你!”
他看萦苒不说话,又问:
“怎么了?”
萦苒小心翼翼地问:
“你会杀了皇上吗?”
他挑眉,问:
“阿苒舍不得?”
萦苒想了想,说:
“他也是个可怜人。”
唐溪叹了口气,说:
“若他肯信我没有跟苏家串通一气,若他不曾抢走你,我又何必做这许多事?都是他逼我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他。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兄长。”
萦苒略放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心里想,他肯放过皇上,也会答应放过青砚的吧。她对青砚并非完全没有感情,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青砚也不过是皇上的棋子而已。若有那一日,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保全他的性命罢了。
接下来几日,唐溪果然没有来,萦苒依旧每日两次去太后的院子,伺候她起居、陪她说话。
这日太后刚梳洗完毕,还没用朝食,就有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禀告,口中只嚷:
“太后娘娘,不好了,救救二爷和四爷吧!”
太后也是一惊,连忙问:
“这两个孽障又惹了什么事?”
这所谓的二爷和四爷是太后的侄子,也就是萦苒与青砚登高看雪那晚,看见与当时还是良媛的苏氏叁人淫乐的那两个。这次太后来行宫是由他们两人亲自护送。
萦苒对那晚的事情印象深刻,觉得这两只淫虫实在倒胃口,虽然那苏氏很可能不是苏家血脉,两人淫乐一女也实在是骇人听闻,苏氏又不是欢场女子,她是太子的妾室,怎可这样淫辱。因此萦苒来时每次下马车都是轻纱覆面,不露真容,只觉得被那两人多一眼也被侮辱了。
那小太监结结巴巴说到:
“昨夜……昨夜两位少爷去了百花楼,后来与人争缠头……开始不过就是拼银子,后来不知怎的打起来了……再后来被掳走了。奴才们四处寻找,今日早晨才在河边寻到……二位都受了伤。”
太后怒问:
“是什么人这样大胆?那两个孽障在哪里?还不快去请太医!”
小太监说话不利索,不知是刚从外面回来给冻的,还是吓的。他偷偷瞟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说:
“是郑家人,奴才们瞧得不真切,仿佛也有景王殿下。”
萦苒听了不由一惊。
太后想了会儿,脸上怒色渐去,问:
“哪个郑家?荥阳郑家?”
小太监恭敬回答:
“正是。”
萦苒心道莫非是唐溪与郑家商议事情的时候叫苏家那两个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