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反应,徐婉宁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出雅间,拉住不明就里的唐子往楼下走。
二人的嬉闹声渐渐远去,一名锦衣卫见状,走进来拱手道:“大人,咱们回府吗?”
牧容淡淡道:“不回,在这待会。”
“是。”
雅间的木门再度被阖上,牧容立在窗前,复又朝下看去。徐婉宁正拉着唐子的衣袖往集市里钻,而卫夕和君澄也早已不知去向了。
出神的凝了许久,他长长吁出口浊气。
他既然成全了别人,那谁来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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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合欢节,晚上的重头戏最令人期待,年轻男女们会放天灯祈愿,那密密麻麻的烛火升入梵天,在夜里委实好看。
君澄和卫夕不是恋人,便把这项流程给省略了。傍晚时分,两人就近在一家酒楼里用了晚膳,离开时已经夜幕低垂了。
星斗密布的苍穹上已经开始挂着徐徐升起的天灯,他们驻足流连了会儿,便开始往徐府走。
“你累了吗?”君澄关切的问她:“要不你在这里找个茶楼等等,我回去叫马车过来接你。”
卫夕感激的冲他眯眼一笑,摇头道:“不用啦,又不算太远,多走走减赘肉的。”
见她不肯多等,君澄也回以一笑,抱着满怀的东西徐徐跟在她身侧。路程依旧是缄默无语,可他却获得了难得的满足,像是望梅止渴,又像是在饮鸩止渴。
他思绪乱飞,似乎走了好长时间,这才发现身侧的卫夕不见踪影了。心里登时咯噔一声,若是把卫夕丢了,指挥使岂不是要将他大卸八块?
事态遽然变得严重起来,他一刻也不敢多驻留,顷而回身看去。眼梢的末端第一时间就瞅到那熟悉的身影时,站在距他十来丈的位置。
“这丫头……”君澄如负释重的舒了口气,没奈何的跑了回去。
卫夕站在青石巷道上,专注地盯着身前的店铺,唇瓣微微抿在一起,好似思忖着什么重要的事。
“你看什么呢?”循着她的眼神,君澄狐疑地看向那家店铺的里头。一阵夜风袭来,清香甜腻的气息顷刻间霸占了他的嗅觉。
原是一家卖绿豆糕的老店。
☆、第六十二章
戌时一刻。
君澄站在牧容厢房门口,怀里抱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子。朗朗月色投罩而下,厢房里燃着灯,在窗棂上刻着一道欣长的剪影。
怀里的木匣好似有着千金的分量,压的他有些喘不上气。挨指挥使的训这是铁打了,结果卫夕又将一个烫手活交给了他。
真是搞不明白那丫头为什么要给指挥使送绿豆糕,他分明记得指挥使没有吃甜食的习惯。且不说这,送就送了,还不能暴漏卫夕的名号,这又是搞的哪门子名堂?
凌冽的夜风徐徐而来,满心纳罕的君澄抖了抖身子,旋即清醒过来——
这样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两人只顾着耍小孩脾性,当真是要逼死他们这群做手下的。
他心思一横,挥手撤去了驻守的锦衣卫,清清嗓子唤了声:“大人。”
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来回踱步的牧容身子一顿,好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君澄的声音。
他已经在徐府等了快两个时辰了,天一黑他就开始惴惴不安。君澄武功高强,卫夕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安抚自己,这两人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怎么也不放心那个毛躁的丫头。熬到方才,还是派出了锦衣卫去寻他们。
倒是巧,前脚他们刚走,后脚这两人就回来了。
牧容没奈何的吁了口气,撤去胸口的浮躁情绪,曼声道:“进来吧。”
君澄推门而入,敛正神色揖礼道:“大人,属下回来了。”
牧容立在黄铜灯台前侧首看他,眉眼中毫无焦灼意味,蕴着温然笑意,纤长的手指在暖黄色的烛火中轻轻滑过,掀起一阵影影绰绰,“这会子才回来,集市可有什么好玩的么?”
他话音和煦的很,君澄却不敢唐突,直言道:“回大人,集市没什么特别的,虽然热闹,但规模断然比不了京城。”
京城乃是最繁华的城池,若是有别地可以比得上,那还真是怪了。牧容扬唇笑了笑,低头看向灯台,幽深秀长的眼仁儿被烛火映得湛亮,“她玩的可是高兴?”
“这……”君澄没料到他问的这么直白,意味深长的眼神在牧容的侧颜上寻睃了一圈。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垂着头,乌亮的眼睫掩住了眸中情绪,让人难辨他的喜怒。说不清为什么,君澄却意外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戚戚的意味,如此陌生,和以往那个呼风唤雨的指挥使截然相反。
思量再三,他决意打破这诡异的怪圈,沉声道:“回大人,卫夕玩的时候还算面色好看,这来去的路上……简直就是一只沉默的老虎。”
用老虎来形容娇弱的女子,这未免有些不妥。牧容愕了愕,踅身凝视他,眉尖若有似无的攒了攒,“何出此言?”
“大人真是明知故问,”君澄笑了笑,“你邀了徐姑娘,她铁定不高兴。”
这话单刀直入,让牧容愕愣一霎,“呵,你这是替她恶人先告状呢?”他缓过乏来,坦言道:“有些事你是明白的,本官直说也无妨,若她不邀你,本官又怎会邀这徐家千金?”
委实是吃醋了。
君澄没奈何的撇撇嘴,叹气道:“其实她今日原本是想邀请大人同行的,也不知大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她就中途改口了。属下……”他扬起一抹没奈何的笑,“属下是冤枉的,还望大人明察。”
挑明的真相让牧容有些发懵,他面上木讷,黑魆魆的眼眸中却点亮了繁星似得,“你说的……可属实?”
君澄颔首,“千真万确。”
“……”
震惊之余,牧容一霎哑在了那儿。脑仁开始不停的转悠起来,他说的哪句话不中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