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2 / 2)

白夜问米 touchinghk 2296 字 3天前

“死了是什么?”林愫半懂不懂, 隐隐约约也知道再也见不到父母,鼻头一酸小脸抽了起来,忍不住就再想要哭。

“死了,就是缘分尽了。”

老林任她发泄,等她力竭睡着,第二日一早起床,端上一碗煮好的鸡蛋醪糟,泡两根香甜的麻花。

醪糟和麻花,都得去邻村的赵婶家里要,也不是白要,须得付钱。

费时又麻烦,老林平日里凑合惯了,难得做这么一次。小林愫嗜甜食,闻到醪糟香甜味道,肚子里好似馋虫打架,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扑在桌前抱起了碗。

甜麻花被醪糟酒曲泡得松软膨大,咬在口中酥甜可口,浸着酒酿的甜香醉意,林愫一碗吃尽,又端来一碗,直吃得小肚子圆圆。

老林深谙美食能抚慰人心的亘古真理,待她酒足饭饱心满意足,这才缓缓开口,说:“人活一世,续缘而已。”

“生与死,便似这时空变换,你以为的生未必是一切的开始,你以为的死也未必是一切的结束。”

绕口令一般,小林愫又哪里能听得懂,奶声奶气说:“要爸爸,要妈妈。”

老林目光温柔,低声说:“要吃醪糟吗?”

小林愫咬着手指:“…要。”

等过几年她再上学,已经十分清楚,死了,就是魂魄投胎转世,肉身被埋在土里,今生今世再不得见了。

理智上知道人皆有生有死,可内心的自卑空洞,总是在面对旁人的圆满家庭的时候,像青藤一样扎根心中,野蛮侵蚀她的心墙。

老林自来娇宠林愫,家中条件有限,却也不让她觉得半点寒酸。衣衫虽旧,却整齐干净,每年四季不时也有新衣。

她懂事早,也知道老林尽了全力。

那些对旁人圆满的艳羡,深深被林愫压在心里,空虚疼痛的时候,就拿那些生死淡然的论调去抚慰。

她虽是孤儿,过得却不怎么像一个孤儿,没有孤女的低人一等,也没有孤女的妄自菲薄。

反倒因为老林的疼惜和纵容,被养出了善良安稳的慢热性格。

都说小孩子天真,可天真通常伴随着残忍。小小的人儿,却一个个极会看人眼色,像生物本能一样,自觉地顺着权势的走向随波逐流。

嫉妒、排挤、不知真相的妄自揣测,那些成人世界中漫布的恶意,在一个四十人的六岁小孩的班级中,一点也不少。

林愫的慢热和善意,和孤女的身份那样格格不入。

可善意却没有换来善意,反而引来了猜疑和妒忌。

她刚入学那一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她又倔强,宁愿红着眼眶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回家,也不将半分难过在老林面前显露。

还是老林有天放学去接她,听到几个同班的女孩不怀好意的唱着编排她的改过歌词的儿歌,这才知道林愫在学校里,原来是如此的难过。

我报世界以善,世界却与我无关。老林十分不愿这样的阴暗,影响林愫的三观。

那年深冬,一只红腹角雉,撞倒在林愫家门前。

老林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连忙将红腹角雉抱回家中,放在暖炕之上保暖。

“红腹角雉,是秦岭特有的灵兽,通体暗红,头有白冠,机警聪明。又名娃娃鸡,叫声像是婴儿啼哭,夜间出现的时候,十分渗人。”

“你我运气不错,红腹角雉生性机敏,又常年生长的深山之中,现在竟然会出现在我们家门前,多半是为了报恩。”老林欣喜点头。

“可我们做了什么善事,需要它来报恩呢?”林愫满眼好奇,忍不住顺着红腹角雉的尾羽轻轻抚摸。

老林苦苦回忆,半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搪塞她道:“我做那么多好事,哪里记得清是哪桩哪件。既来之则安之,且看它怎么个报恩法。”

可等红腹角雉第二日醒转,却十分狂暴暴躁,不肯吃食,滴水不进。关在屋中的时候便四处乱飞,以头撞门,放在门外又久久徘徊,不愿离去。

老林和林愫被它搅得鸡飞狗跳一整日,林愫终于忍不住,犹犹豫豫问:“这红腹角雉真的是来报恩的?”

“我怎么觉得,是在报仇呢?”

满屋都是鸡粪,老林一边拿着扫帚簸箕清扫,一边手忙脚乱防着红腹角雉进屋。那红腹角雉几次撞到老林身上,一怒之下狠狠在老林脚背上,啄了一口。

老林唉声叹气,恨不得将红腹角雉供在桌上给它烧香作揖,求它快些离去。

第三日早上,林愫一睁眼,果然见到老林满脸喜色,说:“那土鸡终于飞走了,我们也不用遭这鸟罪了。”

林愫还有些怅然,红腹角雉虽暴躁了些,但有它在,家中热闹非凡,不显冷清寂寞。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回到家里就当红腹角雉是半个好友,老林顾着清扫一地鸡毛狼藉,她却像过家家一样做个妈妈,给红腹角雉准备吃食招待水果,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林愫难过的心情不过维持了两天,待到第五日的上午,老林一推开房门,竟然又看见那只红腹角雉,端端立在他家门前,趾高气昂,嘴里叼团一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埋过伏笔的一个小故事。看有没有人记得起来我的伏笔。

明天尽量双更。

☆、 报恩

老林皱了眉头, 上前一步从那红腹角雉嘴里拽下那团东西——原来是个纸团。

红腹角雉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烦躁不安, 在地上一圈圈打转, 口中发出哇哇的叫声,似婴儿夜啼,十分渗人。

老林被它叫得心烦, 便也冲着红腹角雉喊:“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催了。”

他小心翼翼将纸团拆开,这才发现纸团原是信封的一角,被揉的皱皱巴巴,又不知哪里浸到水, 字迹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