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萧瑜和华永泰聊了许久许久,他们聊了许多东西。聊时局,聊战况,回忆昔日军校的过往,亦或是讲这十年来彼此各自的点点滴滴。
其实华永泰伤重难耐,一直都是强撑着精神,到后来药力上来,已是神志不清,昏昏欲睡。
迷糊之间,只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若有若无的低声道:
“华教官,你放心,三哥的仇,我亲自来报。”
......
“你让霍祥随梁瑾去美国了?”
从上海到文昌,相隔千里,长途跋涉,信号断断续续,电话那边刺啦刺啦的声响不断,说十句也不一定能听清一句。
然而霍锦宁还是千里万里的打过来了一通电话,足以见其忧心之甚。
“嗯。”
萧瑜漫不经心的应着。
“我以为......”
以为什么?萧瑜轻笑了一下。
霍锦宁皱了皱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山高路远,消息闭塞,繁文缛节,又臭又长,萧瑜没有告诉他廖季生出事的消息。
但她知道,她瞒不了他很久,不是凭他的能耐,而是凭他对她的了解。
她淡淡道:“没事,只是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等结束以后,我就赶过去。”
霍锦宁并不太信,而他确实分身乏术,无法即刻赶回,只得殷殷嘱咐:
“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去以后......嘟嘟嘟嘟——”
电话断了。
萧瑜维持了那个握听筒的姿势许久,直到肩背发酸,才恍然惊醒了一般,缓缓放下的电话,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
金环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小姐?”
萧瑜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金环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从背后拿出几个信封,小声道:
“少爷寄信回来了。”
她还因为之前合伙跟萧珏骗萧瑜的事情而愧疚,不敢面对她。
萧瑜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只莞尔一笑,伸手接了过来。
一共三封家信,许是怕姐姐生气,又在信里解释又解释,萧瑜无奈摇头,不经意看见金环背过身后的手。
“手里有什么?”
金环脸上一红,平添几分俏丽,她惯常是个老实不会撒谎的性子,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萧瑜瞥了她一眼,伸手欲拿,她急急忙忙的把手里东西捂在胸前,“小姐,这......这是少爷给金环的信,您不能看,金环、金环也是有个人隐私的。”
“珏儿还单独给你写了封信?”萧瑜略诧异,旋即笑道:“在国外待了几年,看来还真是长了不少见识,连隐私权都知道了。可我记得金环你是不识字的,以前我一教你读书你就装病,现在怎么都能看信了?”
金环赧然:“世界变得这么快,金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小姐难道你没听过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吗?”
“诶呦喂,了不得了不得,连成语都会了,看来是给旁人红袖添香之时,自己也偷师不少。”
“金环没有偷师,是少爷教我的!”
“是吗?是珏儿教你的呀.....”
萧瑜敛下笑容,重新打量起她。
萧珏和金环,一个主,一个仆,彼此差了将近十岁。
金环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一白,身子微颤,惶恐的等待小姐的责罚......
可萧瑜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她看了她一会儿,只轻笑了笑:
“怕什么,读书识字是好事,以后想给珏儿写信就随便写吧。”
自她记事起,身边就跟着金环和银钏两个丫鬟,比她小不了几岁,三人既是主仆,又是玩伴,情同姐妹。
人的前半生如同四季之春夏,不断的遇见,不断的得到,永远生机盎然,而过了一定年岁,却要开始承受,不断的离别,不断的失去,渐渐枯萎颓败。
当年没能护着银钏,是萧瑜毕生憾事,这样的悲剧,她不希望再重演了。
金环闻言一愣,不知她究竟是没有察觉还是就此放纵,心里七上八下,只得胡乱点头,刚转身离开却又被叫住。
“等一等!”
“小姐?”
萧瑜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金环,你记得,打从今日起,这个家里,我若不在,所有的电话,任何人都不准接,所有的来信,你都要仔细收好,任何外人不准进门入内,无论是访客还是旁的,记住了没有?”
金环似懂非懂,但看萧瑜神情严肃,还是郑重点头:
“记住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