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倒是老夫人叹了口气,开口道:
“霍家的人说,霍二少去苏州考察工厂,被人行刺,如今生死未卜。”
哟,这四个字可算是来了。
大婶却不轻不重的笑了下,接话道:“好个生死未卜,人远在上海,谁知道怎么回事?保不齐只是找个好看的借口罢了。这从外头留学回来的公子哥,退亲是常事,谁想到都巴巴的跟了去还是不成,刚一回来就被人扔了。诶,谁叫咱家门不幸,出了个穿裤子上青楼的大小姐,搁谁家愿意要啊!”
大伯皱了皱眉,“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丢人。”
“我说说怎么了?早丢的人早都丢尽了,她现在残花败柳的没人要,萧家......”
“够了!”
萧如山冷冷看了她一眼,大婶讪讪的噤声,而后斜眼剜了萧瑜一下。
萧瑜对她的话充耳未闻,不以为意。
严格说来,她与大婶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她是长房长媳,她一个五房小姐,怎么算都碍不到她的事。
然而人总有排除异己之心,一群人死气沉沉活在一个院子里,等着老死烂死,偏生你想飞出去,那你就是异类,她们恨你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把你拽下来,拔了翅膀,砍了腿,老老实实和她们一起烂死在这里。
萧如山恨恨道:“当初我纵着你,放着你,是霍家看得起你,是霍二少给你求情,没想到就纵成了你今天无法无天的德行!现在这门亲事黄了,你说你拿什么脸面对我萧家列祖列宗!”
瞧见没?她一活二十一年,在这个萧府,唯一的价值就是和霍锦宁的婚约。
“那就等我真见着萧家列祖列宗那天再说吧。”
反正您比我先。
“你——”
萧如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身边小丫鬟赶紧伸手替他摩挲的后背:“老爷,您慢着点!”
大婶适时道:“老爷,您也别急,霍老爷在世时毕竟是跟您亲口定下的婚约,如今说退就退,也不是那回事,霍家经商,诚信为本,这个声誉他丢不起。现今他们许是只对咱们这位二小姐不满意,那么换一个婚约对象不就成了吗?”
老夫人此时明白了大婶的意思,也劝萧如山道:“儿媳说得不错,眼下咱家里没出阁的姑娘,琼儿年纪合适些,不如再和霍家商议商议?”
大伯倒还算想得周全,迟疑道:“万一那霍二少真的是遭遇了不测该如何?”
大婶瞪了他一眼:“人家退婚的借口,你还真信了?”
萧如山皱眉捻须,沉吟不语。
萧瑜忽而轻笑了一声:“今天退亲这事儿,我知道了,龙凤玉佩,我拿回去了,至于想换谁,或是想替谁,你们随意。”
说罢她扬了扬手,就要转身出门。
萧如山气得差点把拐杖摔碎:“混账东西,你去哪儿去?”
“想必这几日祖父看见我就烦心,为尽孝道,我还是搬出去住为好。您放心,霍锦宁要是活着,他非我不娶,要是死了,我给他陪葬,不连累您愧对列祖列宗。”
......
是夜,霍公馆里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三爷您留步,老爷已经睡下了!”
“滚开!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霍成宏双目赤红,神色激动,不顾下人的阻拦,站在客厅里喊道:
“霍成宣,你给我出来!”
“老三,大半夜的,怎么跑到我这里来闹事?”
霍成宏猛然回头,只见霍成宣身着睡袍,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似笑非笑:
“听闻你最近为工厂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我瞧你倒是精神百倍嘛。”
霍成宏冷笑:“大哥,好手段,好计谋啊!”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个叫汤普森的美国人难道不是你找来的纺织专家?他叫我们花重金买的机械统统不能运作!隆海资不抵债,你是要将我逼上绝路!”
“汤普森?谁说他是纺织专家了,不过是锦宁昔日同窗,来中国江南一游罢了。况且老三你怎么会走上绝路?我听说可是有大把的买家等着收购隆海呢。”
霍成宏从他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缩,恨声道:“藤野老板也是你的人?”
虽然隆海是霍家的金字招牌,但如今市场不景气,连年亏损,他可不会留着隆海拖垮自己。近日里他已接洽过不少有意的买家,其中最有诚意的便是日本的藤野老板,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双方已在洽谈之中。
这些秘密的操作被人知晓,唯一的解释便只有始作俑者放出的□□了。
可霍成宣却只慢悠悠道:“我不认识什么藤野树野,老三,你自己想把父亲的心血卖给日本人,可别以为我也如此不肖。”
霍成宏怒极反笑:“大哥真是了不得,不惜牺牲自己独子来挡枪,声东击西,也要谋夺兄弟的家产,如此不择手段,我看百年之后,谁于你送终!”
“那也比不上三弟对亲侄儿下手来的狠毒啊,况且,谁说我无人送终了?”
话音落下,只见霍锦宁从偏厅中不慌不忙的走的出来,将端着的一壶咖啡放在了霍成宣身前的茶几上,抬眸对霍成宏轻轻一笑:
“抱歉,三叔,你那一刀,没要了侄儿的性命。”
方此时,霍成宏终于明了,这一切都不过是父子俩个的一场请君入瓮的局。什么父子不和,什么不让霍锦宁插手家业,不过都是做给他看的好戏,诱得他主动出击,自乱阵脚,被人寻到了破绽,一子落错,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