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故土难离,但是这样的事情出来了,对于所有人,都是一种打击。
特别是我父母,在此之前,我曾经屡次三番地劝过他们,但是他们都不肯离去,结果不但房子烧了大半,而且我姐夫也死了,他们也是自责不已。
然而这事儿,又能怪谁呢?
我让次日赶来的董仲明和布鱼等人,去将我外甥、外甥女给接了过来,然后当日就把姐夫给下葬在了后山。
在第二日,我亲自将他们给送往茅山。
危机面前,一切从简。
我姐夫死后,姐姐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所幸一对儿女都回来了,陪在身边,倒也没有太过于颓废。
我雇了车,将家人一路护送到了茅山,提前跟在山脚下负责联络的茅山弟子进行沟通,对于我将家人托付在茅山的想法,长老会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还表达出了很积极的态度来,提前安排了一处院子,以供安歇,而且话事人杨知修还亲自到山门之前来迎接。
我父母一路兢兢战战,又瞧见了山门那光怪陆离的法阵和幻影,心中一惊惶然不已,而瞧见那满面笑容、平易近人的话事人之时,自然是感激不尽,眼泪都流了下来。
母亲在麻栗山种了一辈子的地,而我父亲尽管是个赤脚医生,见过的世面也少得可怜,对话事人的嘘寒问暖感动不已。
至于我的表现,则显得冷淡许多。
话事人过来迎接,只是表达一个态度,见我父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老农民,也觉得无味,露个面就离开了。
他走了,安置工作则留给了掌灯弟子符钧来做。
这个是自家人,说话做事都轻松许多。
不过我父母以为那话事人是我头顶上的大领导,人家走后,一个劲儿的让我好好听领导的话,不要给领导添麻烦。
这话儿听得我和符钧一阵尴尬。
与符钧一起,将父母安置妥当之后,我跟他聊起了最近茅山发生的事情来,果然不出意料,符钧又是满肚子牢骚。
不过想起此刻已经出师授业的他平日里要为人师表,假装严肃,许多心底里的话儿无人可说,跟我聊一聊,抱怨一下,倒也是很正常的,我若是表现得不耐烦,说不定还会伤了他的心。
跟符钧聊过一会儿,我对茅山的情况基本上也有所了解。
让我意外的事情是,传功长老和应颜师妹都不在茅山。
应颜师妹据说是回家去探望家人,她奶奶好像得了重病,至于传功长老邓震东,则传说是心血来潮,想去凡尘俗世里面,寻找一有缘人来继承衣钵。
谈到这里,符钧忍不住说道:“尘清真人要人传承,早不去收徒弟,偏偏临到头来,这个时候收一个关门弟子,这么说来,他那徒弟,辈分可高得吓人——跟咱师父一般辈分,到时候可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对……”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知道尘清真人此番出山,所收的那徒弟,却是我女儿包子。
至于别的,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想到女儿那张胖乎乎的包子脸,我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许多。
回到茅山,而且还是举家迁来,我自然要去各个长老和山头拜访一番,第一个去的,则是话事人那儿。
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话事人在我这儿,也装不了什么逼,对我好生勉励一番,又谈起在东海舟山的事情,对我夸赞不已,并且向我承诺,说一定会照顾好我家人的安全的。
说实话,把家人放在话事人的管辖之下,我多少有一些顾忌,不过想一想,在这儿不但有小颜师妹的照拂,而且还有其余几位长老的牵制,倒也放心一些。
各个山头我大概地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安置父母和家人的小院儿,我又跟他们一番长谈。
此处进入茅山,他们的生活定然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特别是我姐姐的两个孩子,如何适应,这个我也不能帮他们,只有靠时间来慢慢磨砺。
不过我观察了一下,发现除了我姐姐还有一些神伤之外,其他人倒也还好,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毕竟这样的一处地方,就跟传说中的神仙洞府一般,处处充满了新奇。
我在茅山,陪着家人待了三天,让他们勉强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我先去了邓家村。
在那儿,我见到了尘清真人,也瞧见了我女儿包子。
不过我并没有与那肉乎乎的小家伙碰面。
村外,我与尘清真人谈了许多,茅山、朝堂、邪灵教乃至整个江湖,我几乎是用一种遗嘱的语气,跟他托付了父母家人,小颜师妹,以及我那可爱的女儿包子。
尘清真人瞧出了端倪,问我到底想要去干嘛?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他说,我想要做一件无数人想做但是又不敢做的事情,那就是挑战一个传奇,终结一段历史。
尘清真人望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问道:“王新鉴?”
我点了点头。
这世间能够被称之为传奇的人,除了王新鉴,再无别人。
他终结了天下三绝的传奇,而我则想要终结他的传奇,将这一段绵延百年的历史,给终结了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尘清真人是跟李道子同一时代的人物,自然知道那天王左使,到底有多恐怖,不过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会为你照顾好他们的……”
他没有祝我胜利,而是向我诉说了承诺。
这说明一点,他也是不看好我的。
不过那天王左使屹立百年,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去将他给击倒,让那书写着不败传说的大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