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猛的一喝:“明白?你不明白!没我曾州护着,你们一天都活不下去,你信不信?”
电话那头陡然挂断,司机汗毛直竖,听着“嘟嘟”声,好半晌都盯着电话一动不动。
住宅区里的某个拐角,曾州在车里将电话摔出去,神情狰狞的低吼:“我忍辱负重了这么长时间才瞒过所有人金蝉脱壳逃出来!要不是阿凛他们都被那杂种看得死死的,也无法寻找其他人,我何至于动用这些蠢货!”
他这辆车的封闭隔音效果极强,把他的歇斯底里全都闷在车内。他憋闷到了极点似的吼声渐大,“蠢货,都是蠢货!老不死的更是蠢货!信任那杂种这么多年,对我疑神疑鬼那么多年,现在还不是莫名其妙就被‘心脏病发’蹬腿儿了?我曾州再毒,可我也姓曾,我更从没想过要害死亲爹!那杂种却早就把他自家亲爹给弄死了,就那种做事儿绝到祖坟挖坑的鬣狗,老蠢货竟然还能信他!”
他宣泄着骂个不停,越骂眼睛越是充满血丝,“又不是真爱生的私生子!上门女婿和俩外孙子一通讨巧卖乖,就能比亲儿子更值得相信?老杂毛!老东西!老混蛋!就他妈被亲闺女的月经糊了眼!我要是真能狠心做绝,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落到这步!早知如此,我就该先亲手掐死那老东西……”
坐在他身边的跟班却听得浑身发凉,然后僵硬着小心的捡起手机。
曾州终于骂够了,一下子倚到靠座上沉默下去,然后耷拉着眼皮,强打着精神似的说:“问问那黑货,他查出来石狗为什么来千树初中了没有,石狗有私生子在这里,还是包了个嫩的养在这儿?你明着告诉他,这么几年,老子任由他宰了那么多钱,他以为老子是个傻缺?他要是不能尽快给了老子一个答复,老子死前总能拉他做个垫背的,别以为他真个藏得结实。”
旁边那人忙说:“州少稍等,我催一下。”他转头向一边,半捂着嘴小声打电话,过了片刻才又小心的说,“州少,那边,还没查出来。他说,石振……石狗瞒得太紧。要不,要不我再催催?”
曾州缓缓转头,盯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那人脊背冒汗,屏气凝声,然后又识趣儿的双手递过手机。
曾州接过手机,像握住仇敌似的。他又拨打一个号码,对方立即打通。他吩咐道:“石狗能浪费时间这么安静的等什么人,对方不管是谁,都肯定是个能让石狗十分在意的。这一点必须尽快搞清楚。你们开车去千树初中校门口另一侧,拿着望远镜远远盯着校门口。不要露出马脚。”
对方低声道:“是,州少放心,我们会小心。”
曾州挂断电话,看着前方那辆车中的人按照他的吩咐驾车离开,他才开始闭目养神。
他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杂交响尾蛇,终于暂时收起了响尾和獠牙,潜伏着等待给人致命一击。
第8章 见到
石振在车里坐得笔直,他仔细的望着校门口方向,等着他想要看到的少年出现。刚才传达室里的传话小孩跑向教学楼的时候他就坐直了身体,可是等那传话小子从教学楼那里一蹦一跳的跑回来,他却没能看到他想要看的人。
他又等了等,眼看快要到了第二节课的上课时间,午轩却始终没有露面,他那双浓眉不禁又皱了起来。
一旁的林肖瞄了眼他的脸色,不等他问就拿起手机,打给之前去传达室送包裹的保镖。
电话立即接通,林肖低声问:“轩少爷怎么没有来领取包裹?”
那保镖道:“我再去问问?”他之前用的身份就是被老板派来送个包裹的小职员。
林肖请示石振,石振浓眉紧皱不松,沉沉的“嗯”了声。林肖忙对电话道:“快点,最好能问清楚轩少爷转学来后的近况。”这个“近况”特指今天上午石振乘车赶来以后。
那保镖也明白他的意思,道:“了解。”电话挂断,那保镖从远处小跑着绕了半圈,汗流浃背的匆匆再次赶向千树初中校门口内的传达室。但他刚到传达室附近,就敏锐的从学校大道那边看到了午轩的身影。他见过午轩的照片和影像,一认出午轩,当即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回去。
不用他电话通知,石振一见他的举动就明白应该是午轩过来了,他条件反射的凝眸望向学校中。
午轩没有借自行车来骑,他沿着大道边悠闲缓慢的小跑着过来,逐渐出现在石振的视野之中。
石振隔着车窗远远的看着他,怔了一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石振虽然没有觉醒灵觉,并不是修行者,但他家世不凡,本身也是个沉稳好学的。他自幼由老父延请的道家长者教导内家功法,几十年来习练不辍,现在他体内元气饱满,精神健旺,耳聪目明,比普通的健康男子看得更远更清。如今,即使隔了几十米,他也依然能把午轩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午轩比影像和照片中更像他,也更能让他感到一种血脉相连的、复杂难言的亲近感……
“开车,靠近校门一些。其他人不用动,别惊扰到他。”
石振头也没转的低声吩咐。
前后两辆车内的保镖都通过联络设备听到了他的指示,便依然停在原地没动。
石振的座驾开动起来,绕过前面那辆车,缓缓的驶向校门口,并停在了一边。
石振一动不动,始终看着午轩,午轩维持着均匀的速度越跑越近。石振呼吸都放轻了些,等午轩快要到传达室门口时,他的眼眸更深,他张了张口,却只是低低的点评似是说:“健康,有活力……脚步轻盈,动作矫健,基本功也扎实……一米六五左右,以后能长成大高个儿。比小谆高了不少。”
林肖知道石董只是想说句话,没敢出声,心里却道:资料上不是都有吗?都是您的种,又都是太太生的,还都是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长大,两兄弟一个年龄大一个年龄小,身高上肯定有差距吧。
石振目光细致的看着午轩,刚才不知不觉中完全舒展的眉头此时又微微的皱了些,声音也更低沉:“只是神情气质上……有些太淡泊了。”后面半句话他说得更像是低叹。
林肖这时也看清了午轩,他跟随石振见识过不少人物世面,一双眼睛也练了出来。他看着午轩,心中有些讶异,的确是够淡然的,这可与中二少年的装模作样截然不同,简直像是“面由心生”的漠不关心……但是他想想也觉得能够理解:只跟着一个严肃老头生活,就算衣食无忧又能怎样?自幼就没受到过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疼爱呵护,被放养着长大的孩子,总会与平常少年有那么几分不同。
石振比他更明白其中原因,便再没有说话。突然他身体微微一僵。
林肖一愣,原来是午轩站到了传达室门口,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转头向这边打量了一眼。
寻常人无法看透的车窗对午轩而言却什么都不是。午轩隔着车窗看了眼石振,没有意外,目光也没有丝毫停留,扫过之后就平静的收回目光,然后拿出学生证,敲了敲传达室的门。
传达室里那老大爷或许是嫌风扇吹风不够凉,正拿着大扇子呼扇,闭着眼睛听着咿咿呀呀的戏曲。正因为要听戏,所以他才大热天的还把门关得那么紧,上班时候听戏是学校禁止的。午轩敲门他也没听见,角落坐在凉席上吃着冰棍儿的小孩忙喊:“姥爷,有人来啦。”
老大爷睁开眼睛,隔着窗户看见午轩,忙抬手关掉收音机,说道:“直接进来吧,有什么事儿?”
午轩走进传达室,挺礼貌的说:“您好,我是午轩,来领取包裹。”
老大爷人很直接,看了看他,说:“不是中暑了吗?急什么,这么跑来别又病了。”
“已经好多了。劳您担心。”
午轩说着,目光扫了传达室桌角一眼,那处不起眼的地方黏着一只窃听器。他感觉有点无厘头。
窃听器是林肖看着石振脸色自作主张向那名保镖提议的,不过,石振当时并没有阻止。之前因为传达室里都是唱戏声,林肖没有开通窃听,直到午轩敲门,他才连忙把窃听打开。石振听着长子的声音,眼中有刹那的恍惚,听到这里却陡然明白,原来午轩没能及时赶来是因为中暑了,他脸色微沉。
林肖忙道:“轩少爷中午可能出去玩了,天气太热,轻度中暑也是常见的。不过轩少爷有武艺,体质也强,现在应该已经康复了……”
石振依然在透过传达室的玻璃看着午轩,并没吭声,只是周身的气压却低了几个层次。
林肖暗暗道苦,心里把那安装窃听器的保镖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