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这股杀意的牵引, 武罗身上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芒,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杂着丝丝寒意在空气里浮动。

黑红二色似乎在那半米之隔中展开了激烈的对抗般！你来我往, 分毫不让, 寸土必争！迅速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被夹在两种杀意之间的三面此时最为难受。他身为花妖，对杀意以及血腥味最为敏感！就像身处于冰火两重天里一般煎熬！但更难受的是他体内不断翻涌的怨气，似乎是感应到顾深缘内心的狂怒般，不断的冲刷着他的身体, 让他有种不顾一切任由怨气主宰一切，掠夺目之所及的所有生气！

三面在意识上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多久，几息之后，他还是抵不过体内怨气的冲击，瞬间转化为怨灵状态！

武罗亲眼见到三面在他面前变成深渊守卫，这心里不免一沉！他们同为妖王千年，再者他比三面年长，三面是不是深渊守卫他又岂会不清楚？但事实摆在眼前……唯一的变数就只有顾深缘！

正想质问，却一下子就迎上顾深缘的双眼，以武罗的心性也不禁一滞。顾深缘此刻的双眼, 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修成人形前往深渊探险时所见到的九幽炼狱……若非本体特殊, 他当年就已经身陷炼狱永不超生了。纵是如此, 那次的经历也刻入他的神魂永难磨灭。

此时的顾深缘给他的感觉就是当年的九幽炼狱转化为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祥和压抑，多看一眼都能引出藏于心底的执念妄念尔后被吞食。

顾深缘的视线并没有在武罗身上停留太久, 凝目注视妖皇宫：“跟我来，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什么是真相。”

说着，手一伸就将虚空中最近的一条金色锁链抓在手里，微微用力，整个人就化为一道虚影，在金色锁链的牵引下几下闪身就已经接近妖皇宫。

武罗见状，不敢犹豫，马上动身追上。反倒是三面不但不敢往前一步，更是在顾深缘离开后疾退了几步……无他，他能感应到结界对他现在这个状态的排斥，若要硬闯只怕就不是金色锁链加身那么简单了。

看着远去的武罗，三面心里的一声长叹都来不及发出，就察觉自己身不由己的一晃，眼前的景物陡然转变……他已经如背后灵一般缀在顾深缘身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妖皇宫飞去……这一刻，三面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顾及周围散发着让他极度不适气息的金色锁链了。

他以为自己受控于顾深缘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没想到顾深缘一念之下，居然还能将他召唤到身边……他们之间的从属契约难不成是妖宠契约的变种？……

顾深缘可不知道身后的三面在想什么，他会将三面召唤来，不过是感觉到了妖皇宫里散发出来的四个强大气息，每一个比起武罗只强不弱！就算杀意满溢，顾深缘也不会做出以一挑四的傻事。三面就是他最好的帮手。

看起来遥远的距离，在大阵的灵气牵引下不过是瞬息而至。

当顾深缘从空中降下，落在汉白玉铺成的小广场时，这里已经站着四个人形妖魔。但顾深缘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嘴里溢出一声冷笑：“身为阵眼，在控阵者面前岂有你们站立的位置？”

说着，伸手捻起虚空中的一根灵气线，一卷一拉一扯之间，只有手指粗的金色锁链无中生有从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下冒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下往上将四妖锁住，猛地往下一拉！

“你敢？！”暴怒的四重奏在小广场回荡，四妖却已经没了踪影。

顾深缘嘴角一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大妖没告诉你们吗？四象封镇大阵为顺时，你们身为阵眼能掌控阵法，于阵中无敌。如果四象封镇大阵逆转，你们身为阵眼的同时也是被镇压的对象，生死只在控阵者一念之间。回去你们的地宫待着！别来我面前晃荡！”

可惜这是四象封镇大阵，只能封印镇压，如果是杀阵，那他就能操控阵法将这四个家伙抹杀了！……和大妖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而此时飘在顾深缘身后的三面面上虽然碍于此时的怨灵状态而面无表情，内里却已经是一惊再惊！刚才现身那四妖，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就毫不逊色于武罗，由此可见较之武罗是只强不弱！！

然而武罗却是他们洪荒星公认的第一强者！！谁能想到这妖皇宫里还藏着四个比武罗更强的妖尊？！而无论是万年前的传说，或者是这几千年来根本就没有这四个妖尊的丝毫消息流传在外……祭祀一族是否知情？

此外，三面开始有点相信顾深缘不是妖皇了……那顾深缘是谁？妖皇又是谁？

将四妖驱逐后，这妖皇宫就真的是除了顾深缘及三面外再无其他活物。顾深缘沿着汉白玉的台阶拾阶而上，一时间以前的记忆纷杳而来——这里的每一块石板，每一根栋梁，每一块砖瓦，都是大哥顾明远的心血。哪怕是不认识顾明远与大妖的人，只看这座宫殿里就能体会到顾明远对大妖的爱……

只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何况大妖有形而无心！无心之妖，哪懂世人七情六欲？！！

所谓的永结同心盟约，不过是顾明远一人的痴念……

大殿门口已经近在眼前，高坐在殿内皇座上的妖皇雕像在这个距离下眉目清晰，神态活灵活现——那眉眼、那轮廓、那身形，不是顾深缘是谁？

一见到栩栩如生的雕像，顾深缘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突破临界值，十指轻捻复挑间，灵气化丝将那雕像绞碎！

在雕像破碎的一瞬间，封印在雕像里的记忆石如虚拟投影仪般展现了一段生动逼真的画面，正是顾明远与大妖结契时的景象——

“我顾明远，今日愿与……永结同心盟约。你本无心，我愿以我心分之，共享世间七情六欲；以我魂凝你神魂，护你神魂清明，不受心魔侵扰……生死同归。”

“我大妖……与顾明远共享寿数、以我血肉换汝血肉，以我之力量护汝一生……愿与汝生死同归。”

二者对拜后，执手相看，同时说出：“同心盟约，契成！”

一个红色的线结各自出现他们对应的尾指上，由线结处延伸出长长的红线，将他们两人连在一起。

……

记忆中的画面重现在眼前，当年有多少感动、有多少祝福，此刻顾深缘心里就有多少仇恨！！

“大妖！！”伸手将记忆石隔空摄入手里，用力一握，记忆石在掌心里碎成粉末，眼前的景象也随之而消失。

……不，消失的只有顾明远。

在记忆石碎成粉末的同一时间，大妖转过身来看向顾深缘，“顾深缘，你这性子真的一点都没变。就算景象里有明远，对你而言过去的就是过去的，永远得不到你的一丝怜悯。但如果是真的，那就算是举世皆敌，你也不会在乎。”

顾深缘只觉他一辈子的自控力都用在此时此刻了！就算眼前的大妖只是一缕神念，他也恨不得将之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然而正如大妖所言，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毁掉记忆石，但却不敢妄动大妖这一缕分神……只因为，大哥顾明远当年与大妖所结的同心盟约，是将他的一半灵魂以及心分给大妖……不是贫乏的语言，而是真真切切的以心换心、以魂护魂。

伤了大妖的分神，就会伤到顾明远护住大妖的那一半灵魂。

“大妖，你意欲何为？！”压下心里叫嚣不已的杀意，顾深缘沉声问道。

大妖看着顾深缘，笑得风华绝代：“顾深缘，来救我。”

这话一落下，顾深缘心里的杀意暴涨，丝丝缕缕的黑丝从他体内渗出来，浓重的黑色几乎将顾深缘整个人湮没……至少三面从背后看过去，已经看不到顾深缘的身影了，能见到就是一团吞没了所有光亮的漆黑！就如深渊的化身般……三面身上的怨气受到这些黑气的影响，越发的活跃起来，似乎想投进这深渊的怀抱一般。然而内里属于三面的意识却不能自已的瑟瑟发抖，会被吞噬的……

在这里的虽然只是大妖的一缕分神，但能够从顾家先祖那个大能倍出的修真全盛年代活到现在，他的眼光远非旁人能够想象。在见到顾深缘这个样子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脸上笑容不改：“我总算知道，为何顾明远会那么坚定的相信你一定能够苏醒过来了，原来如此……”

顿了顿，透过浓重的黑气看到里面眼神清明，一点都没有迷失之感的顾深缘，大妖的声音如故，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当年我离开深渊，才发现地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类不见踪影，地球的一切重归远古，……我花了近百年的时间在地球上游历，确定现在地球的山川走势几乎是山海时期的翻版，不仅灵气充沛，更是多了很多早已经灭绝的生灵。而每一个生灵都有生出灵智的可能，有部分生灵更是得天独厚的天生就开了灵智，……新生的地球，合该就是妖族应运而生，当兴！我效仿先贤开坛讲道，定域名划界域，点化灵智，万妖来朝。……可惜，人类又回来了。……可笑的是，地球的空气对回来的人类而言就是剧毒。看到曾经自喻为主宰的人类被地球所排斥，我心甚慰。……只是人类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让我们羡慕，他们虽然遭到地球的排斥，但却被星空万族接纳，拥有了可以与我们对抗的科技力量。

我们还是败了。但不是败在人类手上，而是败在其他的星空种族手上。和当年那场侵略战何其相似？更可笑的是，人类居然纂改了历史，刻意遗忘了星空外族对他们的侵略屠杀，在不敌我们妖族的时候，又一次将敌人请了进来……顾深缘，你应该不会忘记那个逼得顾明远和你们沉眠于地心的外星文明吧？当年那个外星文明叫做多罗斯，而这一次人类请来的帮手是庞加拉斯，多罗斯的宗主国。据我所知，还是人类付出了非常屈辱的代价，才在多罗斯的帮忙下请动了庞加拉斯……顾深缘，你说，人类这是不是认贼作父？”

第5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