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她似乎想起了那次与李冽文吃饭遇袭,他一枪杀了偷袭者后,如把上了弹的长枪开了刃的尖刀般站在那里。
仿佛连血肉都是由冷硬组成。
李冽文微微一笑:“我不杀自己的女人。”
他接受胭脂的那一刻,他就不会亲自动手杀她。家有训,尊妻爱妾。
胭脂却是软了手脚。她喃喃道:“我终于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
李冽文站起来,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手抚摸着她的发。
“丫头。”
胭脂将脸埋在他怀里,似乎想要撬开男人这坚无不催的外壳,从他心下窃取一点温暖。
“他杀了我的养父…我小时候被父母卖到花楼去后,一直就接受着调教。花娘跟我说,老天爷赏饭给我,有好容貌,只要学好了媚道,便能让有钱老爷给我赎身做妾。”
“可是…我不想…我见过那些姐姐是怎么笑的怎么哭的,又怎么死的。爆发民乱时,花楼起了火。我跑了出来,逃到货船上,饿了三天才来到湘京。那天下着雪,我倒在湘京路边,养父见到了我。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抬起头,看向李冽文。
“他死的时候,才三十多岁。我连他的遗体都没找到。他们说死在爆炸了,便什么都不会有,血肉都成了泥水。我好恨…我好恨…”
“养父心里善良,为那些红党一派的有志青年打了不知多少掩护。奈何他在帮忙送受伤的几个女青年的时候,登上了那艘船。他们…他们…就这么把那艘船炸了,炸了……”
泪花了她的妆,融成了满脸娇怯。
“李冽文,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们只是不满当初驻军的抵抗,怀疑船上有红党分子携带秘密情报,就炸了一船的人。呵…呵…”
庄海就是那时在湘京给东洋当间谍分子的商人。那时还没有现在这样明目张胆,他对东洋的崇敬仍然遮掩了些。可是他帮忙调用地方势力,搜查杀害青年人士却是真的。
红党一直在找策**内人员的那位商人是谁,在找是谁是东洋在湘京的秘密爪牙。最终,他们认定了庄海。
可庄海,凭借他们这些连武器都得向别人借的人,怎么去杀他?
胭脂作为一个既对庄海有仇,又是党外人士的人,最合适不过。她自己也急切于报仇。
养父的死,对她而言,宛若泰山崩于一间。她几乎日日夜夜都身着缟素,为他流泪,流到最后,无泪可流。
她的抓住李冽文的军服衣襟,不停喘着气。
李冽文叹了口气:“丫头,别哭了。”
娇娇气气的五姨太又回来了。她瞥了眼男人,哼了声:“你不杀我了?亦不讨厌我么?”
李冽文从未哄过人。正妻贤淑克礼,二姨太端庄矜持,三姨太明媚活泼,四姨太讨好谨慎。
轮到胭脂,却是处处扮着可怜,将媚道发挥到了极致。
“不讨厌你。”李冽文道。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
胭脂抹了抹眼角,哼了几声。
这时赵妈敲门,说面煮好了,问是在楼下餐厅吃还是端上来。
李冽文说在楼下。
二人下了楼,坐下,刚吃了几口面,赵妈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喜气:“终于下雪了!”
胭脂正捏着几张李冽文递来的纸擦唇边口脂,听见赵妈这话,动作顿住了。
李冽文问:“是么?刚下的?”
赵妈点头,笑眯着眼:“是呢。是呢。”
胭脂抹掉口脂,快步走到窗边。
外头下了绒毛小雪,在黑夜里,显得静谧又安宁。明明是冷的,却让人心底沉稳下来。
她有些发怔。
后面的男人走过来,揽住她,为她温了温冷下来的双手。
“丫头。”
胭脂没说话。
她有些怔然,轻声道:“文哥,我们回去吃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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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要文哥这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