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给王皇后和淑妃都满上酒,便拉着付巧言跟着冯秀莲等王皇后身边的宫人退了出去。
这一日是除夕了,付巧言跟在寒烟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月。
天上月朗星稀,晴空万里,昭示了来年好天气。
付巧言悄悄搓了搓凉透的双手,暗暗在心里许愿。
一愿姐弟康健,二愿姐弟平安喜乐,三愿……淑妃娘娘长命百岁。
皇后娘娘跟淑妃在里面没留多久,不一会儿就叫了人。
只冯秀莲打头先进了去,好半天才招人继续进去伺候。
等到寒烟和付巧言进楼里时皇后娘娘跟身边的宫人们都已经走了,只淑妃留在位子上,低头看着酒杯。
寒烟忙快步上前,低声道:“娘娘,该回了。”
淑妃仿佛是醉了,又似是困顿,好半天才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
付巧言陪在一旁,见她眼睛通红,想来是有些郁结的。
淑妃好半天才道:“行,寒烟扶我起来,巧言,你先自回宫里。”
这三更半夜的,也不知为何淑妃不急着回宫。付巧言不敢问,只向她福了福身,匆匆退了出去。
外面天已全黑,倒是宫道上燃起了一半宫灯,路倒是勉强能看清。
这个时候已经宫禁,倒是不管小宫人从哪里行走,后巷没有宫灯,付巧言是断然也不敢孤身行走的。
她往领子里缩了缩脖子,跺了跺脚就冲进风里。
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吹得付巧言手脚冰凉,她飞快在宫道上走着,夜色下的长信宫仿佛盘旋着怪兽,那些黑漆漆的屋檐房顶正张牙舞爪,似想要试图抓走乱跑的小宫人。
付巧言有些害怕,长长的巷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每一步都似踩在自己心上。
她一路走过乾坤花园,转身进了坤和宫与乾元宫之间的长巷,微弱的宫灯点亮了归去的路,却也依旧不甚明亮。
付巧言低着头快步走着,她不敢在宫里跑,只能咬牙顶风前行。
这一路无比漫长。
似乎过了几个时辰,付巧言才远远瞧见景玉宫精致的屋檐。
她微微放松下来,脚下又快了几分,憋着最后一口气一路快走到了景玉宫宫门外。
因淑妃未归,景玉宫还没暗灯,寒絮正裹着厚重的大袄在宫门口的门屋里等。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寒絮立即上前开门,却只见付巧言白着一张脸等在外面。
寒絮脸色一下就变了:“娘娘呢?”
付巧言冻的哆哆嗦嗦,老老实实回答:“回姐姐话,娘娘有寒烟姐姐陪着,我不知去了何处。”
寒絮皱起眉头,她侧身让付巧言进来,目光扫在她的簪子上。
“小瞧你了,倒是有些手段。”寒絮冰冷的声音传来,声声刺入付巧言心上。
付巧言抿了抿嘴唇,没敢应声。
今日是淑妃命她陪同的,并不是她自己求来,主子吩咐的事她们做奴婢的哪能反驳?
寒絮知她在淑妃跟前有些脸面,也不好做的过火让人拿住话柄,只冷冷威胁:“以后老实一些,有些场面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去的。”
付巧言身上寒意更浓,她却只能回:“诺,多谢姐姐指点。”
“你且回去,把身上物件换换,这富丽堂皇的还把自己当主子了。”
付巧言向她行了礼,低着头回了后头。
且不提景玉宫里的这场官司,那边淑妃由寒烟陪着,一路却是去了乾元宫的侧门。
乾元宫已经落了锁,只一个小黄门在门口等。
走进了瞧他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人倒是老道极了:“淑妃娘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开门,古爷爷已等了好一会儿的。”
这一句巴结恰到好处,寒烟忙谢了一句,掂量了个大些的荷包塞他手里:“多谢小哥哥等门,新年大吉。”
小黄门忙红着脸推手不要,牵扯两下才收进袖子里,低头小声说:“今日里招了三回太医。”
淑妃心里一紧,抓着寒烟的手更是用力。
等到小黄门打开宫门,里面门房里赫然是谷大伴亲自等在那里。
他见淑妃姗姗来迟也没说别的,第一次没同淑妃客气寒暄,只匆匆道:“陛下这会儿多少都能精神些,娘娘有什么话尽管说。”
这一句实在是有些扎心了,淑妃的眼睛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到了如今这样地步,只能是有一句少一句。
她没应声,默默跟着谷瑞进了正殿,转身绕过繁复的雕花回廊,最后进了垂着重重帐幔的寝宫。
宁大伴这会儿正守在寝宫外面,见淑妃来了忙行了礼:“娘娘,陛下刚醒,您赶紧着进去吧。”
两位大伴打开帐幔,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淑妃屏住呼吸,只觉得那难闻的苦涩味道里满满都是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