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付巧言再聪明,这样一天练下来也觉得颇为辛苦。
这里面最难的便是练站。她们还不能光站着,要手上捧着托盘,盘上放着放满水的白瓷碗,这一站就要一个时辰,不能动也不能抖,一旦水洒出,大宫女手里的竹篾便要抽过来,打在身上顿顿地疼。
二十余天过去,付巧言胳膊以及腿上的伤痕渐渐淡去,挨的打也越来越少了。
到了一个月的最后一日,冯秀莲没让她们继续练习,则是语重心长说了些话。
“你们从这绣春所出去,也算是我冯秀莲的半个徒弟,明日各宫的姑姑过来选人,你们都表现好些,别给我丢了脸。这宫里不是那么好活的,望你们以后好自为之,有什么造化,全看你们自己了。”
堂屋里二十五个小娘子一齐行礼:“诺,谢谢姑姑。”
晚上用过晚膳,她们便早早回了屋子准备睡下。
每日一站就是一下午,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何况她们是这般年纪的少女,更是疲累得不行。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大宫女早早便来叫起。
付巧言穿好衣裳,正准备下地洗漱,突然听旁边传来一声痛呼。
她扭头一看,却是身旁的沈安如正抱着脚叫疼。
付巧言赶忙扶她坐到床上,帮她脱下鞋子。
刚一脱下来,便听其他小娘子的抽气声。
只看一个尖锐的茶杯碎片躺在鞋中,上面还沾着艳红的血。
付巧言眉头一皱,猛地抬起头。
在屋子的另一边,孙慧慧正紧紧盯着她,眼中满满都是得意。
她不说,别人也知道是她做的,她也从来都不掩饰。
孙慧慧就是一开始出言挤兑付巧言的姑娘,她是京郊一个小商贩的女儿,家中有几分薄产,自然瞧不起她们这些村人。
但她惯会伪装,明面上从来不显,私下里却可劲欺负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十分的可恶。
被她欺负最狠的便是沈安如,一个是她年纪最小性格单纯,再一个她跟付巧言亲近,让孙慧慧心里十分不爽快。
这一个月她们的课业异常繁重,付巧言毕竟也才十三,不说自顾不暇都算好的,真的没多余精力照顾旁人。一旦让孙慧慧抓住机会,沈安如便遭了秧。
可她却从来没跟付巧言抱怨过。
她年纪小,打不过孙慧慧,也不好连累付巧言,心想忍过一时便是了,等到各宫来选人,说不得这辈子都碰不到面。
沈安如看上去单纯,却并不笨。她知道这事不好跟姑姑姐姐们讲,说不定还会被她们以为自己没本事,当不得大用。
此番种种,她就忍了下来。
可没想到孙慧慧居然歹毒若此,在这样重要的日子让沈安如无法好好行走,那她将来说不得只能在永巷里劳碌一生了。
付巧言心中愤怒压低声音道:“你这样有能有什么好处?安如年纪小,更无你一般花容月貌,威胁不到你什么的。”
她是轻易不生气的人,从小就性格温婉,要不是看沈安如疼得满脸是汗,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这么重的话。
孙慧慧最是讨厌她,恨不得把她一张脸撕烂。可付巧言不是好惹的,她欺负不了,只得在小跟班身上下手。
“我乐意,我高兴,你待如何?有本事知予姑姑,让姑姑惩戒则个。”
她长得其实很不错,眉目艳丽,身段玲珑别致,这一屋子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就她显出几分女人味来。
可她偏偏坏了心,让一张脸都跟着暗淡许多,毁了长相。
付巧言手上一紧,刚想反驳,不妨沈安如一把抓住她,抽着气摇了摇头:“言姐姐,我没事。”
“安如……”
沈安如勉强冲她笑笑,边抽气边说:“现在找姑姑,我便从此落在这里,努力撑过晌午就是了。只是麻烦言姐姐到时帮帮我,别叫姑姑们看出端倪了去。”
付巧言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孙慧慧,弯腰帮她用帕子缠脚。
索性沈安如人小,火炕做得又高,她下炕的时候没甚用力,伤口不算太大。
孙慧慧得意哼了一声,径自洗漱去了。
屋子里的小娘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默转身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多说半句话。
反正今天一过她们就各奔东西,谁都见不到谁了。
付巧言帮沈安如缠好脚,扶着她穿好鞋,担忧问:“如何?”
沈安如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还好,谢谢姐姐。”
付巧言扶着她洗漱完,在去膳堂路上,两个人慢慢跟在队伍最后。
一路上,沈安如除了走得慢,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也不让付巧言扶她,自己一个人慢慢跟在后面。
冯秀莲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努力撑着,面上没有任何抱怨,倒是有些赞许。
宫里的小宫人来来去去不知几凡,沈安如这一时半刻的表现,端端是顶好的了。
难为她年纪小小能忍着,也难为付巧言愿意为她跟孙慧慧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