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桥满腹疑惑,拿着那张纸条仔细端详。
这字迹,倒有几分眼熟。写得端正,娟娟秀丽,雅致有韵。简桥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最终想起那个红包,恍然大悟,“许漫衣。”
“嗯?”顾郁凑过来看了看,被他一提醒也顿时回忆起来,不过侧重点似乎不在这上头,“她对你这么好?”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不起,”简桥轻叹一声,“给她寄回去吧。”
顾郁替他遗憾,不过无奈这入场券实在意味太多,坦然收下也不是个事儿。但他思来想去,还是给出了建议,“你留着吧。她肯定是为上次那事赔礼道歉的。你不接受还退回去,她就更难释怀了。”
这确实是一方面,但他也有私心——他怎么舍得简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顾郁的百般劝说之下,简桥终于勉强相通,不过仍旧于心不安。顾郁只好说:“你这是入场券,又不是邀请函,不能抛头露面,只能远远观望一下,不算什么的。”
良久,简桥突然问:“许漫衣怎么会有这个?”
疑惑无解。但他们也不好意思打电话直接问“你哪儿来这么贵重的票”,也太不合礼数了。
一年即将哗哗流过,又来到了暮春初夏的时节。这个夏天,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法忘怀。
杨佳晴有个盛大隆重的舞剧表演,他们团队也为此筹备良久。陈方旭还在国外留学回不来,千说万劝地让简桥和顾郁去帮她捧个场。
而他俩因为彼时要参加艺术论坛也无暇前往,只好在最后一次大彩排的时候去看看。
“以后他俩生孩子了,我们怎么也得是干爹吧。”顾郁坐在舞台下,转头说道。
彩排开始,杨佳晴依旧那般美丽:削肩长颈,明眸皓齿,顾盼生姿。面若春花欲滴,体如秋风软水。任谁看了也要啧啧称奇。无论神貌,抑或体态,更加舞技,都是上乘,舞蹈演员的主角自然也就非她莫属了。
顾郁每看见她一次,就要感叹陈方旭那小子前五百世究竟是积了多少挽救苍生的大恩德。现如今他还要举着手机全程给陈方旭现场直播,那头没完没了地鼓掌,别人是吵不到,但顾郁耳朵要起茧了。
“简桥,顾郁,”彩排结束之后杨佳晴到台下与他们打招呼,“上次的关小梨没来吗?”
“啊,他国外去念书了。”顾郁答道。
杨佳晴跟他们闲聊寒暄了几句。以她的脾气秉性,内敛得体,落落大方,既不粗犷随意,也不太过含蓄。最重要的是,她说话的距离感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疏远、不暧昧。与她相处十分舒适,顾郁也就多聊了几句。
“陈方旭天天闹着要我们给你撑场面。但正式表演的那天我们在外地,不一定赶得上。第二天我们回来给你庆祝,好吗?”顾郁说道,还拿出了自己标准万人迷的友好wink,对她眨了下眼。
虽然顾郁的这个动作在跟朋友聊天时经常用到,也仅仅是表达俏皮和友好,不过简桥每看到一次都很不满,这一次依然想打他的狗头。
“好,那第二天我等你们,”杨佳晴笑道,“怪不得小旭老开玩笑说你烦,原来这么招人喜欢。”
顾郁被学姐夸奖,心头喜滋滋。简桥对他忍无可忍,对杨佳晴说道:“挺晚了,你先去卸装,我俩送你回去吧。”
等到杨佳晴去了后台整理,顾郁不解地看着简桥,“你好坏哦,居然让女生卸妆。”
“她去换装肯定要卸装啊。”简桥也似懂非懂迷迷糊糊。
“你看易向涵什么时候愿意卸妆了,”顾郁一副自以为很懂的模样,“女生都不会卸的。”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你一句我一言吵了起来。简桥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还跟别人眨眼睛,我没弄死你就不错了。”
“我对好人都眨,爷爷教我的,”顾郁十分无辜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简桥不欲争辩,无言以对,只是心里担心他以后被人卖了都要帮别人数钱。
两人一路打车加步行,把杨佳晴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开。夜色已经十分浓重,莹白的月光映在他们眼中,昏黄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杨佳晴家里离剧院挺远的,有段步行的路又比较昏暗不明,往常都是陈方旭送她回家。回画舟堂的路上,两个人坐在出租车后座,都已经有点儿困顿。
简桥正打瞌睡,顾郁靠在座位上无言良久,突然抬起头低声问:“你紧张吗?”
略一思索,简桥就知道他问的应该是明天去参加论坛的事情。连着劳动节的几天假期,勉强能够参加完。简桥能有这样大好的机会,顾老头子也高兴得很,还说要把顾郁带过去开开眼。虽然他参加不了,但是远远观望开开眼界也未尝不可。
闻言他点点头,“有一点。”
顾郁悄悄握住了他的指尖,抬眸盯着他。简桥低头,轻轻嘟了嘟嘴,以示亲吻。
顾郁接收到远程亲吻,扭过头笑起来,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突然指着外面的天空让他看。
简桥不明所以,凑到窗前凝视着天。今晚夜空晴朗,月朗星稀,却依稀见得几颗星辰格外明亮。
“据说,人类所见的星星的光来自许多年前,说不定我们此刻看到的星星已经陨落了,”顾郁看着窗外,微微一笑,“简桥,我觉得你就像一颗明星,是那种就算你离开了,光芒还会留在别人心里很久很久的星星。”
平时顾郁不太会说情话,也不太会安抚开导别人,总是干净澄澈傻乎乎,有时候狗嘴里还吐不出象牙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恶补的酸溜溜情诗大全起了效果,简桥听到这话莫名感动。
再一想到刚来画舟堂的时候、参加画展的时候、万众瞩目比赛时却没拿到金奖的时候、作品被毁坏的时候,所有的谩骂、质疑、贬低……那些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每一次顾郁都用那种无比青睐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笑,仿佛他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奇迹。
顾郁望着天空,简桥却收了视线,凝视着他的侧颜,默然无声,只是眼睛有点儿泛红。
那一晚,那番话,简桥记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而是在无数没有被看见的日子里,还有个人在心底视他如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