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早早地亮了起来,柔暖的金光从天边蔓延到头顶,把屋顶外的天空染得明朗又亮堂。门外已经开始吵闹,咯吱作响的院门被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了进来。
木窗外传来一声巨响,愣是把还瘫在床上的人吓得一激灵,顾老站在窗外,拿拐杖把木框敲得砰砰响:“小宝,还不起床!”
顾郁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才七点一刻。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一扯蒙住了脑袋。
顾老没听见屋里有什么回应,眼睛一瞪,喊道:“大师姐去捉人!”
“啊——”顾郁欲哭无泪地蹬腿儿,“别烦我啊。”
房间门果然很快就被猛地推开,失算了,明知道今早上要学徒报到,他昨晚竟然忘了锁门。
易向涵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直奔床边,一把抓住凉被猛然一掀,顾郁立即伸手挡住了眼睛。
“走开啊。”顾郁生无可恋地说道。
“怎么隔了两个月不见,师姐都不会叫了?”易向涵揪住顾郁的脸蛋儿,“你再不起,师父可就拿着刀枪棍棒赶来了啊。”
顾郁拿开手往床上一瘫,睁开眼跟她对视了好几秒,终于败下阵来,哀嚎着抓了抓头发:“知道了,出去出去。”
“我不,”易向涵站在床边环着双手看着他,“你拖着行尸走肉一样的英年迟暮的身体走出房门我才算完成任务。”
顾郁坐了起来,点了点头,立刻抓住了自己的裤腰:“好,那我先脱裤子了。”
“你个流氓!”易向涵叫了一声赶紧溜了出去,用力砸上了门。
顾郁笑了起来,跳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t恤和短裤换上。他浑浑噩噩地洗漱完,走进了院子的正堂。
正堂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年轻人,顾老把花名册递给他:“小宝,你来点名。”
“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叫我小宝啊,”顾郁接过花名册坐到椅子上,姿态随意地翘着腿,把面前的几个人打量了一番,“这不还是那几个老面孔么,有什么可点的。”
顾老见状毫不留情地用拐杖往他后背上一抡:“站起来点名!”
顾郁后背一疼,被迫腾地站了起来,拿着花名册开始毫无感情地念道:“易向涵。”
大师姐叫了一声:“到!”
“冷清。”
“到。”
“初阳小可爱。”
“这儿呢。”
“赵觅山。”
“到!!”
顾郁啧了一声:“小点儿声啊。”
“温竹。”
“到。”
“王元其。”
“到。”
“徐水蓝……你是新来的吧?”顾郁抬起了头,看向最靠右的陌生面孔。
“对,”一个模样很端正的男生回答道,“今年才入学。”
顾郁看着他:“那自我介绍一下。”
众人的眼光都朝他看过去,徐水蓝一下子有点儿害羞:“大家好,我是徐水蓝,十八岁,即将大一,学设计的。”
“在哪个学校上学啊?”顾老爷子问。
“c大。”徐水蓝说。
大师姐看向顾郁:“哎,你的学弟啊。”
顾郁笑了笑:“以后顾哥罩着你。”
他重新打开了花名册,看向了最后一个名字,写得实在是潦草,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顾郁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苟……挤……来了么?”
他抬起头,面前除了那个徐水蓝就是以前的老学徒,根本没有什么“苟挤”,肯定是迟到了。他把花名册往桌上一扔:“都去收拾自己的画具吧。小初阳,你带徐水蓝去拿东西。”
初阳点了点头,领着徐水蓝进了画室,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到画室休息室去收拾了。顾郁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往自己的卧室走。
“站住!”顾老爷子喝斥道,“遛狗去!”
顾郁只觉得人生艰难,指着门口院子里东奔西跑的拉布拉多和一只小金毛,认真地说:“顾媚娘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天天带她出门了。”
“人家是女孩子啊,榆木脑袋!”顾老爷子气急败坏地说,“把媚娘和来福都牵出去!”
顾郁心力交瘁,只好牵着两只狗出门了。他们住的小区古色古香,家家户户院门口都挂着牌匾,他走出了门,右转路过隔壁“素潭”院子。这户人家也打开了门,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小伙,也牵着一大一小两只狗。
年初两家的大狗,金毛公狗小白金和拉布拉多母狗顾媚娘生下了四只小狗崽,顾家留了一只,路家留了一只,还有两只送给了路浔的好朋友。
路浔看见顾郁一愣:“稀奇啊,你居然早起遛狗了。”
“被我的神仙爷爷赶鸭子上架,”顾郁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自己的两只狗十分有耐心地讲起了道理,“顾媚娘,你去找你的老公小白金;顾来福,你去找你的胞弟驼鹿;而你们的哥哥我呢,去找我的被子和床,咱们互不耽误,皆大欢喜,怎么样?”
也不知道两只狗听懂没有,反正他们都不约而同屁颠屁颠地奔向了路浔,顾郁很是称心地点了点头,低头看表:“路哥,八点半之前不要回来。”
路浔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可耻啊!”
顾郁笑了:“感恩戴德。”
一整个上午媚娘和来福都没有回家,一直到院子里学徒们散伙回家还没有。一整个上午神秘的“苟挤”同学都没有现身,同样一直到院子里学徒们散伙回家也没有。
午饭后下了一场痛快的雨,哗啦啦地把天底下浇了个彻底。雨停下的时候简桥才骑着自行车飞奔进了小区,身上的衣裳还是润湿的,车轮压过湿漉漉的地面,冲过水坑,溅起飞扬的水花。
简桥骑着车冲向“画舟堂”,就快到的时候,路过了一户人家,牌匾上写着“素潭”。素潭院儿门里一前一后跑出一大一小两只狗,可爱又欢脱地向他的车轱辘飞奔而来,简桥差点儿从他俩身上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