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都没听你说。”奚画摇摇头,“这也太突然了,这么走了……只怕好久都不会回来了吧?”
他喉中酸涩,问道:“……你舍不得我走吗?”
奚画抹了一把眼角:“那当然了。”
仿佛是得了安慰。
即便命里注定不能强求,听着他也好受些了。
“尚远呐……”冉浩天拿了几本书塞给他,平日虽老在嘴里叨叨个没完,眼下倒是特地跑来送他。
“先生以前待你是严厉了些,那都是为了你好,现下你要走了,也没什么可给你……我是个读书人,舞刀弄枪的不会,这些书是强身健体的,也算是咱们几个先生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没事常翻翻。”
“多谢冉先生……”
他把书放进包袱中,抬眼时在人群里看到关何,后者对他淡淡颔首,他也静静回礼。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尚远打起帐子,进了马车。怀中的白糕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的浓郁的芬芳,他拿起一块放在嘴中。
“坐稳了啊!”车夫扬声一喊,甩起马鞭,车子即刻摇摇晃晃地往前驶去。
他又忍不住把卷帘撩起,窗外繁华的平江城在视线里慢慢远了,最终隐没在苍翠草木之间。
*
尚远走后,日子就过得异常的快。
然而对于关何来说,压抑的感觉也与日俱增。
眨眼已至月底,书院早早为三天后的清议做足了准备,里外上下焕然一新,因为届时会在孔子祠堂内讲说,这会儿又另寻人塑了个新的雕像。
周二婶成日就在祠堂外打扫,张伯监工,忙忙碌碌了一个月,眼下亦是万事俱全。
与庄中来的书信一致,顾思安就快到平江城了。
关何不知雇他的人是谁,也不知因什么缘由要此人性命,他只知道自己这一生可算是受此人所缠所扰。
整整一个月,庄主都没有给他安排别的任务,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从书院回来,照旧先送了奚画归家,他辗转到了流云长街街尾,推开院门便要进屋。
刚一颔首,却房里有人点灯,此时天色未全黑,瞧不清人影,但算算也该是山庄那边派人来支援他的时候了。
虽知如此,他还是拿了弯刀在手,谨慎的跨过门槛进去。
烛光随风微荡,垂眸,一桌子的瓜子壳。
“呀,你总算是回来了。”花深里忙不迭把堆积如山的瓜子拨开,腾了位置给他,“我们都等你大半天了。”
她身后还立了三人,因身份有别,自然不敢跟着她坐一块儿吃零嘴。
关何无奈地望着眼前凌乱的饭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叹气。
“怎么是你来?你病痊愈了?”
“小病小痛的,躺几天就好了。”花深里不在乎道,“哪能天天睡呢?我不找银子不吃饭啦?”
关何目光在剩下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就这么些个人?”
“近来事多,能带来的只有这三个了。”她说完就笑起来,“怕什么?咱们又不是去大内皇宫,犯得着那么多?你也不担心打草惊蛇啊?”
“嗯……”他想想亦觉自己多虑,“有理。”
“还有三日了。”花深里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我们不便留在你家中,以免暴露你的身份。城郊往青口镇方向,三生石后面有一间小木屋,你得了手后只管去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的。”
关何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忽而又发愁道:“这不是要紧的,我担心……我杀了他,就算蒙着面,但在场的人数变少,官府只要一调查,总是会查到关何身上去的。”
“……”
这话倒是不错,当初让关何潜进书院,并不曾料到他会一直待下去。按照原定的计划,清议之时,顾思安会亲手给每人送上书卷,那时图穷匕见,只管一刀取他首级,抽身逃走即可。
可眼下却还得顾及他关何的身份,这法子自是不能再用了。
“唔……”花深里拿瓜子戳了戳下巴,“是愁得很啊……杀顾思安,必须得你出马,但又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是关何……”
两人相对无言,四下一径陷入沉思。
站在一旁当背景的三个人偷偷望了各自一眼,其中才一个犹犹豫豫地上前。
“二位堂主,属下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何颔首看他:“说。”
“这个……属下不才,略懂些易容之术,如果能将我等其中一人易容成堂主的模样,代堂主混进人群,想来不会有人怀疑到堂主身上。”
他话刚说完,花深里抚掌即道:“好好好,这计策好!阿秋,不承想你还会易容术,怎么不早说!
“这问题解决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她把书院的图纸从怀中掏出,在桌上摊平,使眼色道:“你们过来,且听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