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英心脏砰砰直条,面上却毫无动静,始终挂一分若有若无笑意。他本身就白,头顶灯光投射在他身上,周身便淡淡发光,远远看去宛如是他白得发出一层光亮。
赌桌上两局连胜已是运气好,邢默若再原封不动挪一次,也许筹码就要输光。
黎雪英不动声色,等待邢默再次下注。
但邢默却大掌一扣,尽数将所有筹码收回:“多谢。”
说完不多一眼,竟头也不回退出赌桌。人群瞬间挤上前补位。
黎雪英怔忪不过片刻,目光下意识越过乌泱泱人群寻找邢默身影。邢默仿佛若有所感,背对着黎雪英抬起手挥了挥,走向下一台赌桌。
巧合吗?
还是——
向来熟练而专业的黎雪英,今晚坐庄时难得有些心神不宁。
凌晨两点钟,第一次换班时,邢默很快将答案给他。
黎雪英裹上大衣,在甲板上吹风清醒一下,刚从软包中磕出支烟,便听到身后有人脚步声靠近。多年来的警觉和观察让他瞬间安静,正准备回头时却感到有个温热的怀抱从身后……或许并不能称之为怀抱,只是双手越过他在船舷栏杆上撑住。
收敛动作,黎雪英睇见那双手,有力且带伤,紧紧扣住栏杆。
“检查过一次,没有海洛因也没有其他东西,倒在底层找到点好东西。赌命赌交易赌卖身契,不过想必这些你早知如何处理。听邢绍风说上次破水房事件都是你功劳最大,甚至还能捞一份当事人交易记录。”邢默在他身后轻声话,一边将黎雪英纷飞的围巾为他围好,眼中晦暗的光便又流转,“本是来帮忙,不想你好犀利。邢绍风今日不在,我替代他。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海风吹散他身上气息,但温度熟悉,这让黎雪英有些失神,他烦躁地将烟塞回口袋:“邢生,麻烦下次不要神出鬼没出现在我身后,很危险。”
“你危险还是我危险?”邢默笑了一下。
“当然是你有危险,别忘记这里是公海,杀人买命都不算稀奇,连犯罪定义本身都不存在。我劝你小心为上,别惹上麻烦。”黎雪英淡淡说,“人多口杂,房间号码给我,第二轮班结束后我去寻你。”
话已到句尾,身后人却意外没有按照剧本退场。
邢默沉默了近两分钟,忽然换成种同之前完全不同的说话腔调。没有调侃没有故意提高,低沉而喑哑,甚至带两分情绪。
“明明很想揍我一拳,大声质问,却无动于衷,甚至不愿表露。你从前可完全不这样。”
黎雪英瞬间瞪大眼,好在他面对漆黑海水,再次习惯性飞快收敛情绪。某个从见面起便在二人之间不断膨胀的气泡,仿佛被邢默点破。
“我从来不会伸手讨要。不论或情或物,或一个完整解释。”黎雪英转过身,这次毫不闪躲直视邢默双眼,忽然释然敞开笑,“这人世变换飞快,人也一样。昨天欠下的东西,或许明日就一文不值。邢生,该着急的是你。我等着你。”
他这一笑,如玉山将崩,明眸衬托白雪雪的脸与疏淡眉眼,令人挪不开眼。
饶是邢默也被这乍现光彩绕眼,晃神片刻。
“有什么话等下找你时再说。现在我要去喝两杯酒,不要跟住我。”黎雪英转身。
邢默在他即将离开时扯住他的手,轻轻往怀中一带,海水冰冷的气息忽然涌上甲板,亲吻他们脸颊。就着冷风温度,他飞快在黎雪英耳畔报上一串房间号码,压低声故意道:“晚点在房间见,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