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男生吃吃地笑出了声,“我不是也得先知道你的水平吗?不然我怎么敢咨询你呢?”
徐衍在一旁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阮阮是南方人,平常说话也习惯带点语气词, 但是徐衍第一次觉得语气词这么招人烦,这个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漾从一旁抽出一张便签,拿起一支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上了一个地点和一个人名:“如果你想要权威的治疗, 可以去便签上的医院找他们的主任, 我想他应该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苏漾看着男生僵住的表情, 又笑了笑:“不过,他的出诊已经排到八月份了,建议你提早预约。”
男生的脸色变了又变,被苏漾将在了原地,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悦然还是心软,又一想他来咨询肯定有一些心理上的困扰,医者父母心,阮悦然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不是想赶那个人走,而且一个人单独接受咨询会更舒适,建议他去外面等着也是因为担心你不好说出口。”
阮悦然虽然就像苏漾说的那样,专业知识还没有很扎实,但是他的实务经验并不少,很多时候来咨询的人不好意思让陪同自己的人出去外面等待,那他就去扮演这个角色。但是阮悦然也没想到会碰上这样性格的咨询人,当时他一说让陪同男生来的另一个男生出去等候的时候,就被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言挤兑。话里话外就是说他水平不行,资质不够,叫一个人离开是想单独忽悠咨询人。阮悦然当然不是想忽悠人,但他确实也挺心虚的,因为上次苏漾也是这么说他不应该独立接受咨询,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敢反驳,他也不知道拿什么反驳。
到后来那两个人已经说到他们咨询室都是骗子,没有一个能顶事的,阮悦然这才想到了苏漾,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也知道苏漾工作很忙,而且咨询室的事情其实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所以阮悦然也没想着让苏漾过来,只是想看苏师兄能不能给他支支招,看看这样的咨询人该怎么接待。不过苏漾的电话不是他本人接的,阮悦然又去了一趟他们专业老师的办公室,不过扑了一个空,没想到却在回去的半路上遇上了苏漾。
阮悦然的台阶已经给得很舒服了,就差没哄着那人了。苏漾看在眼里,有些无奈,阮悦然的心好,也是他之前愿意多指导一点的原因,但有时候心太好,就容易被人欺负。
很显然这个男生就是那种欺负人的人。
“我和阿朗的关系可不像你们这么塑料。”他的目光在徐衍和阮悦然之间飘了一下,手撑着下巴,抿唇笑了一声,“杞人忧天。”
徐衍:“……”他能不能申请揍这个人?这人是从来没被打过?还是吃生米长大的?!
苏漾看了一眼手表:“咨询室晚上九点下班,现在还剩下半小时。”他看向面前的男生,“咨询就长话短说,不咨询门在那边。”
“真暴躁啊。”男生眨眨眼,指向苏漾,“那我要你给我咨询,他们太次了,我看不上。”
“可以。”苏漾淡淡道,“我们专业领域不一样,所以结论可能也不太一样。”
“那没关系。”男生摆摆手,他的手腕细白,手指纤长,其实是只很好看的手,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有心情欣赏。
“那我开始了。”男生清了清嗓子:“我叫s,你们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已经读研究生了,我大四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师兄。他很优秀很优秀,我那时候志得意满,觉得我可以追到他。”
竟然是个同性爱情故事?阮悦然和徐衍面面相觑,确实没有想到。而且他们也没弄明白,既然是这么涉及隐私的,为什么他还要执意让陪同的人留着呢?
说到这里,男生却不高兴地敲了敲桌子,敲了敲苏漾的桌子:“喂,你在听吗?”
苏漾扫了他一眼:“继续。”
“我用尽了所有方法,不管是关心他还是故意制造暧昧,甚至我让周围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男生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也知道,学校里同学可能很多人都说自己不在意这件事,但是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说到底他们根本不认同我们。”
“后来,师兄也觉得他应该跟我在一起……总之吧,我成功地掰弯他了。”男生又长叹了一声,再一抬头眼泪竟然噙在了眼圈之中,“好景不长,师兄获得了公费出国的机会,他执意要走,我执意要留。最后我们约定,如果我要是能够争取明年出国,我们就再重新在一起。”
“但是……”男生的眼泪从眼眶滚落,“我们被拍到了,我们在小树林里做爱,各种地方亲密的照片被人举报到了学院里,最后他们要求我退学,而且因为我师兄的公费出国的名额也会被取消。”
“医生……我……”男生伸出手腕,他的手腕内壁,有一道刀伤伤疤,“我想死。”
苏漾深深地看着他,没说话。
男生抽了抽鼻子:“医生,我不想活了,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自私地把他拉下这条阴沟里,甚至因为我的不检点还让师兄的名誉受损,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苏漾依旧没有说话。
“医生……”男生抬头,用他黝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漾,语气一扫之前的哭腔,甚至带了一点诱惑力,“你能告诉我怎么样死亡才不那么痛苦吗?”
“那你不该在人间找答案。”
“我当然想去地狱,做梦都想,想去偿还我的罪孽。我想死,没有人能劝得动我。”
一旁听着的阮悦然摇了摇头,他怎么觉得自己那么不舒服呢?就像是心中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苏漾就这样看着男生,在他一声声“我想死”中冷冷地开了口:“那你就死吧。”
男生愣了,就像一个断线的风筝,错愕地眨眨眼:“你、你说什么?”
“不是说没有人能劝得动你吗?”苏漾微微一笑,“那你就去死吧。”
阮悦然睁大了眼睛,等等等等,虽然这个咨询者确实很有问题,但是苏漾怎么跟对方这么说话呢?咨询者可以蛮横无理,但是他们必须有职业道德。
“你……”
苏漾语气很淡:“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会不被周围人所接纳。”
“当然是同性恋的原因!”
“你师兄是男的?”
“废话。”
“那你整个故事就是一个骗局,因为你……”苏漾笑了笑,“你从来都不是男孩子,你不是女孩子吗?”
什么?!
阮悦然都惊了,这个人竟然是女生?阮悦然如此,徐衍此刻更是,他已经放弃了思考,他觉得等等苏漾说这个人是外星人他也是相信的。
“你!”
苏漾将本子阖上,这个故事他根本不需要记录,他看着面前这个做男生打扮的女孩子:“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学来的蹩脚的催眠,但是这玩意对我没用。”
“怎么可能?!”或许是因为被揭穿了,“小男生”也不再端着,声音都变尖锐了几分,就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孩子,踹着地板,“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而且就算是对我有作用,你的水平太次,下次换个有资质的人来。”
听到这里阮悦然都想给苏漾鼓掌了,他将之前“小男生”对他们说的话全部回敬给了对方。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小男生”也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临走前她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如果我是一个男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