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由不得他们不反抗了。
面对这样直白的问题,书易却一点沉思都没有,直白道:“我想请各位想想,若要铲除区内大家族,如今真是个最好的时机吗?并不是,大家很清楚,王要真有意如此,犯不着在前线战事僵持之时,那么为何王要在这种时候做这样大的动作?”
说着,书易侧身,目光落到另一边专注听着他说话的人脸上,沉声道:“我王的抱负很大,他无意把目光落到区内的权势碾压势力争夺上,这一点相信大家看的很清楚,如今的重中之重是迁移人口,各位不明白吗?新城在建,王有意把散落的城镇人口都集中起来,让三区城市连成一线,成为一个真正的整体,有错的不是现有的规则,而是有人还想一成不变的继续他自己的生活,却违背了王的意志。”
“相比起陈凉息这位前王,我相信大家都明白,如今的王宽容了不少,他可以无视很多事情,放纵很多人,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违背他的大意志,买卖人口,私设关卡,这些暗中的小动作在如今大力吸引人流汇聚的十七区来说,不是最大的忤逆吗?”
“王大力整顿,在我看来不是为了根除什么,而是为了警醒所有人,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算盘和地盘,但是你不能违背一个王区发展的方向,逆了大潮就得死!新的准则和规矩已经诞生,不能顺应和及时变通的家族,唯有覆灭。”
娓娓道来的话语并不激昂,却让所有旁听者陷入深思。
沉默着,终于有人开口问道:“先生的意思是王无意针对我们,只是要我们顺应大势,进行更改和配合。”
“当然。”书易和颜悦色。
可还有人目光在上座蓝岸和下方书易间不断移转,开口怀疑道:“这些话是王的意思,还是先生您自己的揣测?”
“当然是我自己。”书易对视着那人,镇定自若的反问了句:“您觉的我的话,哪里不对?”
确实没有不对,一开始是他们慌乱过头,仔细想想,真要铲除区内的大家族也不该选择这种满城风雨的方式,这样只会逼得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团结起来鱼死网破。
且现在的时机确实不对,前线战事不明,后方起这样大的动乱,实在愚蠢。
那么,真的是警告?
只是寻着个事由,给他们画下新的底线和规则,要他们迎合区内现有的大方向?
南家虽未被收买,但这种在王权中伸手不少的家族却依旧暗中在和贩卖人口的大组织联系,且还准备动白药的主意。
王如今想要大力迁移人口,那么好的环境和良好秩序就是吸引人的前提,这种时候,无异于触犯了龙鳞。
可是他们呢?
之前他们有重视过这个问题吗?他们依旧他们的勾心斗角,彼此陷害,互相争夺,没人去关注王权的转变方向,那就别怪最上头的那位动了杀心。
想想每一个家族屁股底下都不干净,真要查起来又有谁能说的清?王不知道吗?他真能一个个去计较?
每一个大势力,或多或少都要触犯些王规,但是,你毕竟生存在十七区,你就要关注最上头的风向和意志,书易说的没错,之前是他们不够警醒。
心平气和的,书易继续道:“我只希望大家能够仔细认真的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犯了无法饶恕的差错。”
沉默中,三三两两有人起身告退,蓝岸半歪着身子,右手托着脸颊,面色如常的对着他们点头。
等到大厅中人全部走光,只剩下蓝岸和书易,刚还侃侃而谈的男人严厉了目光,直直对视着上座慵懒的青年男人。
“您为何要请我来?”
“怎么了?”蓝岸挑眉,“先生作为十七区的军师,为我们解惑不该吗?”
“你知道我会安抚下他们,但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书易温润的声音颇有些咄咄逼人。
看来今天这一场见面,在这之前,二人并无协商。
“我如何想的?”蓝岸好笑,道:“是先生如何想我才是,先生觉的如何呢?我该跟他们一样惶惶不安又或者跟他们一样做些小动作?”
书易不语。
这段时间人心惶惶,不少家族背地里做了很多动作,那些事情若是被揭露出来,就是图谋不轨。
王这次的处置太过鲁莽,下手又太过不讲情面和毒辣,逼得一些人不得不做出不好的举动,再下去,一场叛乱已经不远。
“蓝家功高震主,我又手握大权,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走到了那一步,到了不得不拥有权势保全自己的时候,所以出身于大家族代表的我必然会接受所有家族向我蓝家的靠拢,当我拥有了可以胁迫王的力量,我和蓝家才是安全的?”
不以为然的语气让书易没有出声,蓝岸继续道:“而那些大家族因为靠拢我,得以有王权的庇佑,得以能够钻王规的空子,他们希望我蓝家和王能成为相抗衡的两股力量,到那时候,我离不了他们,王也奈何不了他们,互惠互利?”
书易面色慢慢恢复,他踱着步子,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去。
“先生说的不错,王的本意并不是要铲除这些大家族,而是为了告诉他们,大势已转,他们必须遵守新的规则。”蓝岸笑着,漫不经心道:“可是王这样鲁莽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书易开口:“是为了看看您是否昏了头脑,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和真正能够依靠的人。”
“哈哈哈。”蓝岸突然大笑起来,一手拍着椅子扶手,唇角微翘,“王是想看看我的分寸是否还在,但这个分寸和先生理解的怕是不同,书先生您,怕是已对我做了十足的防备,我相信您心中已经有不下十条能够最快击毙我且稳定王区的计策,是吗?”
书易没有否认。
“那么今天这一出,先生能否放心我了呢?”蓝岸幽幽道。
“重要的是王。”书易意有所指。
蓝岸却随意道:“主上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他担心的只是我玩闹的太过,从一开始,他就看穿了我是怎样的人。”
轻佻神色不见,蓝岸收起笑意,从椅子上站起,慢悠悠走到门口,背对着书易轻声开口:“什么大家族,什么权势,我从一开始就不在乎,就算区内所有的家族全都覆灭又怎样?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他们能够全部消失,死掉。”
转回头,蓝岸精致面庞扭曲着,语调变得很是阴冷,“就算是蓝家,我也不曾在乎过。”五指在眼前收拢,蓝岸邪气的眼神肆无忌惮落在书易脸上,“你知道我有多厌恶这些腐朽的规则和人吗?他们身上全都散发着腐臭味,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书易眸中终于闪现出诧异。
蓝岸却很是畅快的继续道:“凝聚这些家族仅仅是因为靠拢在我身边,总比汇聚到他人身边好,有我这杆大旗,他们才不会零落分散成多块,变得不好掌控,所以啊……先生,您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是不必要的。”
书易一直老成,他是怀疑过蓝岸在王权和私家权利上把控不住分寸,却没想过人的内心深处,居然有如此扭曲的想法。
蓝岸恶意的凑近他,耐人寻味道:“知道王会担心什么吗?他担心我假装看不到这一切,让这些垃圾成势,到了他不得不清理的地步,王是最怕麻烦的人啊,他希望我能够引导这帮垃圾。”
书易再一次察觉到闻人诀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