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神力可有受损?”殊羽急道,“火龙那般难缠,我竟然真会以为你毫发无伤!你自顾不暇便算了,又何必为了救我……”
“如果受伤的是我,你会袖手旁观吗?”荼离反问他,答案显而易见,他侧头亲了殊羽一口,“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原本我还想往自己身上捅几刀叫你心疼心疼我,可一想到你真的心疼,我又于心不忍,我怕你皱眉怕你难过,更怕你觉得亏欠了我。”
殊羽叹了口气,柔声问他:“哪里难受?”登徒子得逞地握过他的手,又轻车熟路恬不知耻地往那老地方带了带,轻浮道:“这儿难受。”
“……”殊羽咬牙闭了闭眼,“如果不是看你受伤在身,我真想一把捏碎它。”
荼离做出一个夸张表情,好像知羞了似的,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真的没什么大伤,要不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方才我都已经办了你,叫你好好看看我的厉害。”殊羽恼羞成怒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荼离痴痴笑了几声忙跟上去,好言哄了良久。
这么老端着鸟巢怪别扭,荼离将两颗鸟蛋取出来,又扯下腰间荷包,小心地将鸟蛋塞进荷包里,然后想了想,将荷包递给了殊羽。殊羽一怔,瞬间想起之前荼离硬塞给他的装着玲珑骰子的藕色荷包,荼离却闭口不提,只说道:“我怕我哪天饿的时候就把鸟蛋烤了,所以还是你帮我保管着,最好能孵出两只小鸟来,当成信鸽养着。”
守山神等得心焦,正思量着是否从天上搬些救兵,就见到林子深处走出来两位丰神俊朗的神君,连说带笑一派自在。守山神并不认识那红衣神君,只是觉着殊羽殿下瞧他的眼神非同一般,于漠然寡淡中透出隐隐温情,如照彻山河的一抹斑斓色彩。
山口处有一截半人高的石碑,空空如也,荼离朝着殊羽一摊手,道:“借刺骨一用。”
待守山神走远,荼离挥着刺骨剑,在那石碑上洋洋洒洒地刻下四个大字:殊离之境。
他低头轻笑,难得娇羞:“你我定情之地。”
殊羽笑得有些勉强,荼离知他心中纠结,也便不再多说什么,诚如殊羽所言,他们两个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人,今日冲动一遭,但彼此也算剖白了心意,情再无悔,亦是万古长青。
因记挂着荼离身上的伤,他们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停下,殊羽照着浅浅的溪水洗干净脸上的血痕,瞥眼间又看到了一株同断崖上一样的红果树,不过终究是没这溪水解渴。
荼离将脸埋在水中噗通噗通吹了几串泡泡,直到快将自己憋晕过去才长长呼出口气,倒头靠在了一块大石旁,水珠沿着头发低落,顺着两颊滑过脖子,钻进胸膛,荼离仰头喘气,喉结上下滚动,殊羽跟着咽了咽口水,方降下去的燥热又瞬间升腾起来。
“你想什么呢?”荼离见他好半天没动静,终于转过头问他。
“哦,我……”殊羽又低头洗了把脸,“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不提倒还好,一提起来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赶到,殊羽与火龙一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荼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亏得伴月来大荒汤谷找左旌玩耍,我才知道你孤身前往瑶崖,心中放心不下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还好,还好……”还好来得及时,不然会发生什么,荼离完全不敢想象。
“是我低估了火龙。”原本以为不过是恶灵作祟,但万万没想到火龙竟生生长出了龙筋,怎么想都不对劲,殊羽转头说道,“你把龙筋给我看看。”
荼离把龙筋从袖口掏出,挽了几圈递给他,殊羽认真打量一番,似是自言自语:“这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荼离也跟着瞧了瞧,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是挺蹊跷,明明鼓的肉身已腐,怎么会长出一条龙筋来。”
“这龙筋并不是长出来的。”殊羽蹙着眉,神情凝重,“是他原本的那一条。”
荼离讶然:“原本的那一条?那条不是被你连同龙骨一起抽走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这正是我纳闷的地方。”龙筋不可能自己飞过来,只有可能是人为,也就是说,火龙突然暴走,并非偶然而是蓄意安排。
殊羽回想了一阵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渐渐缕出思绪来:“三百年前,为防鼓肉身不死,我便抽其龙骨煅剑,龙筋呈给了天帝,此后没多久,天帝便将龙筋送给了鬼王宋槐。”
“宋槐?”荼离疑惑道,“龙筋乃至阳之物,百鬼族却是至阴,二者岂不冲突?”
殊羽点点头道:“历任鬼王都会吸取鬼魂之力增长修为,但物极必反,当吸食的鬼气过多自身无法压制时,便会遭到反噬,当时宋槐便是如此。所以当他听闻神族得到神龙龙筋,便写了亲笔书信送到天宫,希望天帝能将此物转送给他,甚至愿意用一座鬼城来做交换。”
“他是想借龙筋来镇压体内至阴的鬼气?”
“不错,宋槐在任期间,神族与百鬼族一直相安无事,天帝也便顺水推舟送给了他。”殊羽将龙筋递还给荼离,“宋槐将龙筋编成手串一直随身佩戴,如今宋槐死了,龙筋出现在这里,不得不怀疑此事与沉桑有关。”
荼离扯着龙筋弹了弹,心道这玩意韧性忒强,倒是个做弓弦的好物件。
如果真是沉桑故意将龙筋带到瑶崖,那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借刀杀人?”荼离眉眼一凛,“他居然敢算计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殊羽突然放低了音量:“若猜的没错,我们四周应该还埋伏着百鬼族的鬼兵。”荼离倏忽抬眸,他将龙筋塞进怀里,凭空捻了一把风。
“怎样?”殊羽问道,“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荼离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一把按住胸口跌倒在地,一开口,霎时喷出淋漓鲜血。殊羽瞬间慌神,爬向荼离的时候还有些踉踉跄跄,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荼离原本鲜红的衣裳暗了一大块,他颤抖着抚上去,沾一手黏腻湿滑。
日!狗日的!
荼离蜷缩在地上彻底说不出话,额上青筋满布冷汗涟涟,殊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扶起荼离,干脆利落地剥下他的衣裳——
惨白的胸腔下,龙筋如灵蛇一般钻入了正中心口的位置,已没进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