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呢?”
“有责任心。两人能互相信任、理解、支持。”
“没了?”女主持诧异。
“对……还有什么问题吗?我等会儿回家还有工作要处理。”唐绵说完跟游进交换了下眼神,对方马上领会,用双臂开辟了条道路。
“怎么称呼您呢?小姐。”见唐绵已经走了几步,女主持人追了上来。
“cecilia。”
唐绵扭头,避过刺眼的闪光灯,尽量看着主持人的眼睛,朝其礼貌微笑道。
不管多晚,香港繁华的时代广场从来不会有夜深人静这种说法。
郭裕跟着黎靖炜开了会出写字楼时,下巴四周已经冒了点点胡渣。
从今早6点不到被人叫醒一刻不停地到现在,他跟着自家老板开始几乎没有喘口气地香港、澳门、南城辗转叁地连轴转了五场会议,涉及到多个项目的审批与立项。
天黑了,工作暂时告了一个阶段,二人出来吃晚饭透气,此刻眼前的人头攒动之势与白日里比起来,没有丝毫改变。
“刚刚邓家说中东的信网基建,我觉得我们拉上刘家,占1.5股,应该没什么风险,你怎么看?”
“……”郭裕见身旁人没有反应:“我觉得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整天对着个手机乐呵呵,笑容有鬼。和之前那个女仔?”
“先缓一缓。”
“什么?”
“等刘家联系你后再说,如果不是ben亲自给你打电话,那这个项目就不谈了。”黎靖炜抖了抖烟灰。
“邓志晟很有诚意,怎么?”
“让人去港大谈的合作项目怎么样了?”黎靖炜吸了口烟,不回答,反倒岔开问题。
“我看你是真的对那个女孩上心,”郭裕啧了下嘴,装作无意提起:“做男人最怕遇上哪一种女人你知道吗?——就是只跟你谈感情不谈钱。其实一开始你就只是来了点感觉想睡她,她却以为你对她一见钟情,你碰她一下就要死要活,等她当真了,你甩都甩不掉,可能还跑你公司天台玩跳楼。”
“看来你很有体会。”
“不是,欸——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看——”
黎靖炜抬起眼皮,越过重重人群,看到时代广场上的大屏幕出现了熟悉的蓉城街景。
繁华的十字街道路口,徐徐停下一辆载了两人的摩托车,前面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大男孩,穿着白色棉服外套跟牛仔裤,一双纤白的手堪堪扶住他的腰下车,将头上的男士黑色头盔取下来。
摩擦力带着发丝飞舞,让原本职业装打扮的女孩看起来很有生活感。
……
红灯变绿灯,采访也在女孩那句“cecilia”以及亮晶晶的笑意双眸中结束,留下蓉港两地的主持人根据被访者的只言片语做了个带有主题的升华总结。
不多时,画面再切过,是黎靖炜昨天的感情生活。
男人将视线移开,任凭tracy的照片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再配上了媒体夸张的说辞,也没再让这位当事人停下脚步。
人们的关注点没在后者上,反而针对前一条新闻的讨论度不减。
“这女好靓。”
“一看就画了妆的。”
“直男!她那打扮一看就是下班在外面吃了饭回家啊,化什么妆?颜值真的没话说,居然能抗住直播摄像!”
“她那男朋友长得也不错,很像韩国那个团里的谁——”
……
“那小白脸是她男朋友?”
郭裕的视线在屏幕与男人两者之间来回转,暗暗捉摸黎靖炜的态度,嘴里继续说着荤素不忌的话:“这两年一直流行什么小鲜肉,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些女人。但是男人嘛,终归还是成熟的好,不说经济能力,床上的功夫也没法比。”
黎靖炜没理他,将香烟捻灭在街旁垃圾桶上方的小圆盘里。
两人跟着人群往前走,郭裕故作深奥地装腔作势说:“虽然这名花有了主,偶尔也得松松土,但松土也讲技巧,你不能埋头蛮干,这是把人吓跑的节奏。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停步不前……”
黎靖炜闻言一笑,立足,转过头问他:“你哪只眼睛看到那是她男朋友了?”
排了一小会儿队,到牛腩面馆里,等待期间,黎靖炜问:“你跟亿谦的程志强是不是认识?”
郭裕颔首,将筷子擦干净递过去:“有过几面之缘,他怎么了?”
“齐梁想卖手里的股份,私底下找过亿谦的会计师。”
“卖给谁?老太婆?你早该听我的,自己出来单干,还能带走一大票人,何必受这些窝囊气?”
黎靖炜两腿交迭,吐了口烟,突然又问郭裕:“leo说这次请的家教是你的同学?”
“让人专门去蓉城给emily补课?大材小用了吧?”
黎靖炜没否认。
“要我说,你把人放温哥华有什么不好?眼不见为净。”郭裕一个劲儿给他出主意:“要不直接送李家,不管怎么样,好歹是老太婆的亲外孙,她总不能厚此薄彼。”
黎靖炜摁灭剩下半根烟,但对郭裕的建议,不置可否。
面上来没吃两口,郭裕接到电话,关断后:“你手机没带身边?说打给你打不通。”
“刚标会就放在leo那,怎么?”
“这两天越南反华势力高涨,刚把宏盛在河内的电子工厂给砸了个稀巴烂。”
闻言,黎靖炜没过多犹豫,放下筷子:“你马上安排飞机,”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11点半,没问题吧?”
“lester,你已经两叁天没好好休息了——”
郭裕话还没说完,自家老板已经消失在小小的店面门口。
……
从中心广场离开后,唐绵没让游进再送她。
离开嘈杂又繁华的街道,独自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冬日的萧条感让原本的轻松感觉,刹那间,消失不见。
一直到家,她都有些心神不宁。
脑海里回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不管怎样调整心态,叶引说的报社员工自杀那件事在心中始终挥之不去,包括对方饭前朝自己投过来的那个眼神。
唐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想。
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心里像缺了一块,说不上来的感触。
这份感触,比下午在宏盛看到那个新闻、听同事们讲那些杂事要来得更深。
忽然之间,唐绵想起在伦敦的那家遇见黎靖炜的餐厅工作时,遇到过的一个中国老板。
他有处理不完的公事,但是不妨碍那天,他带着漂亮知性的女伴来吃饭,用餐时两人耳鬓厮磨,处处给人恩爱的印象,可是转身,她就看到那个男老板站在僻静的厨房门口打电话,一口一个“老婆”,毫不掩饰对电话那边人的宠溺。
等到她端着菜过去,那个中年老板已经回到位置上,身边又坐了个年轻女模,两人举止亲昵,而那个知性女人正含笑地看着他们,毫无嫉妒之色。
走近的时候,唐绵听到挽着男老板臂膀的年轻女模称呼那个女人为李秘书。
可能这是男人的通病,不仅仅是有钱男人,希望享齐人之福。
然而,能养不透风,的确是一种本事。
她觉得,只要黎靖炜想,他绝对有能力做得到。
况且这个世上,也有部分女人,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仍然愿意开始这种暗地里的关系。
比如她,一只脚正在往那样的关系里踏。
唐绵翻身,换了一个睡姿,手枕着头,朝向窗外。
此刻,她很想抽一支烟。
这种在爱欲之间,反反复复的想象,着实让人非常困扰。
吃饭前叶引最后的问题,她没有回答,其实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未来的路给决定好了。
与黎靖炜的事,她原本应该藏在心里,并将其深深掩埋,但不晓得为什么charlie一通电话过来,几句话就可以将她的心思猜中。
而她,亦没有否认。
深夜的香港国际机场,与以往唐绵任何一次来到这里没有分别。
人来人往之时,她将耳机放下,也远离了陪伴自己一路的那一首歌,对着听筒那边的charlie,几乎没有犹豫的,将这段时间的心事,全盘托出。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觉得内心情绪与感情已经满得不行,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再不找个人倾诉流露出去,随时随地可能要爆炸。
唐绵不知道黎靖炜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更加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洒脱和执着”可以持续多久。
她了解自己这人——就像气球,看似充实有力,其实一戳就会破。
就如同她听到别人说起这种类似的事,会害怕,会胆怯。
她一次次地对号入座,又一次次把自己拉了出来。
说实话,这一次的“担惊受怕”似乎比以往要来得更深、也更加有真实感。
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好像没有过去那般重。
唐绵是个感性、拧巴又纠结的人,可庆幸的是,她的理智也始终在她的过往生活里占据着上峰。
这一次,她一再地告诫自己,那些飘飘忽忽的时刻,始终是缥缈虚无的。
只在那一瞬间把眼睛闭上就好。
那个当下过后,她唐绵,还是她自己。
手机屏幕没有亮起,夜深了,也不再有新的消息进来。
唐绵闭上眼睛,叶引的话依旧在耳边回荡,下午在宏盛大厦心里的紧绷还未完全消散,那种羞耻与逃避不了的害怕,在这个漆黑沉静的深夜,卷土重来。
来势汹汹,席卷唐绵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