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绵顾不上换衣服,只在居家服外套了件卫衣,也没有打扮,拿了根皮筋随便一盘头发,急匆匆地出了门。
直到宝马x3开上高架桥,唐绵才逐渐冷静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0:56分。
当黎靖炜说狗在他那里时,她脑袋一热,只问了他什么时候能拿狗?
他说现在就可以,她立马不过脑地接了一句:“那在哪里等?”
“傍晚那家宠物店?”黎靖炜征询她的意见,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唐绵当时答应得很快,现在想来,只觉得有些唐突。
一路上,唐绵都在思考——狗为什么会在他那里?
想来想去,大概就是因为傍晚自己的车停在揽胜前面,恐怕是车窗打开通风时,丁丁妹儿跳到路边的高花台上,接着又误进了他的车里。
除此之外,唐绵想不到其他理由。
凌晨1:22分,唐绵把车停在宠物店门口。
深夜,路上车辆往来稀少,这个点,路人更是绝迹,只有路灯和店面招牌叁叁两两的亮着。
显得寂寞又萧瑟。
唐绵解开身前的安全带,拔出车钥匙下车,一盏路灯正好照在她头顶,她关上车门转身,停在不远处的黑色揽胜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线。
然后,便看到了倚在驾驶车上一手抱着狗一手抽烟的挺拔男人。
那人她见过很多次。
这车她见过两次。
一次在庄老生日宴酒店,一次在季老家小区门口。
那些画面在现在,仍旧不受控制地闪过她的脑海。
黎靖炜早到了几分钟,在车里坐了会儿,他推开车门下去,在等待的时间里抽了根烟。
那狗从车后座跳到驾驶座位上,直起身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用力拍车窗,怎么也不肯再待在车里面。
听到脚步声,黎靖炜抬起深邃的视线,看到唐绵穿着鹅黄色的连帽卫衣以及休闲裤,拿着车钥匙,小跑过来。
一小段路程,唐绵的大脑里想着怎样的开场白,在疏离和熟络两种态度之间,摇摆不定。
她自己说过的话,还回荡耳边。
太热情,她怕人误会,以为自己约在叁更半夜是在暗示什么。
可如果太冷淡,又显得自己不知好歹。
正纠结着,人已经到了黎靖炜的面前。
“丁丁妹儿”正安静地窝在黎靖炜的臂弯里,姿势相当惬意。
离得近了,那股带着薄荷的烟味也变得更为清晰。
唐绵的目光落在他手里那截香烟上。
“自己一个人开车过来的?”黎靖炜先开了口。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深夜更显动听。
唐绵承认,黎靖炜有一副好嗓子,声线里有着二十来岁男孩不能比的成熟和权威,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很让人着迷。
“嗯。”唐绵点头,转而看向狗儿。
没有丢,暗松口气。
阑珊灯光下,唐绵带着框架眼镜,清汤挂面的,像个学生。
但偏生眉眼精致,头发绾起,鼻梁愈加显得秀挺,嘴边浅浅上扬的弧度,在背后那片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之中,犹如一幅恬静又美好的水墨画。
此刻,他的视线里只得她一人,当她低眉含笑,仿佛能安抚人烦躁的情绪。
今晚娱乐会所那个女孩,跟她的脸型很像,发型也差不多,气质却全然不同。
“你养狗?”黎靖炜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可能是夜深了,唐绵说话不似以往那么拘谨:“这是我母亲养的。”
“你跟你母亲住一块?”
“对。”
唐绵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对一直赖在黎靖炜怀里的狗张开双手:“丁丁妹儿过来,回家了。”
“它叫什么?”
“丁丁妹儿。”
唐绵看出了黎靖炜的疑惑,解释道:“我妈经常给它扎个小揪揪,蓉城话里面……”
她没继续说,因为看出黎靖炜貌似已经了然。
唐绵又向丁丁妹儿伸了伸手,哪知道那狗看都不看她,窝在男人的胳臂里,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她心里悱恻,又不好把双手伸黎靖炜怀里去,正为难的时候,黎靖炜却把狗递了过来。
十多斤的狗,就这么被他单手捞着。
男人的手很大,骨节分明,轮廓好看,结实的手腕,又让人感觉充满了力量。
“谢谢。”唐绵上前,接过沉甸甸的狗儿。
黎靖炜准备收手,却因两人挨得太近,胳臂肘蹭到了唐绵身上。
“……”
唐绵只觉得胸口一重,待她发现是怎么回事,耳根渐渐发烫。
其实这仅仅是个意外,不想让局面变尴尬,她只好抱着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提出道别:“今晚麻烦黎生了,那……我们先走了。”
黎靖炜没有说什么,点点头,脸廓在夜色下有些看不真切。
唐绵抱着狗回到车上,车窗半降,她看向反光镜,黎靖炜仍站在原地,只不过手里多了瓶纯净水。
刚才,她有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不浓,但是有。
尤其他把狗递给自己时,两人离得近,他身上的酒气也扑面而来。
唐绵有悄悄注意到,他那辆揽胜上,没有司机。
可是他的样子,明显是晚上喝了些。
唐绵扫了眼车上的时间显示,深夜1:28分。
凌晨是人最犯困的时候,唐绵不知道黎靖炜什么时候喝了酒、喝了多少酒?
可她知道,在这秋冬深夜,这淡淡的酒味将没有防备的她,彻底圈住。
尽管唐绵一再告诫自己:调整心态,摆正位置,保持距离。
但此刻的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这是一个正常的人,该有的良心,不是吗?
她对自己说。
黎靖炜喝光半瓶水,刚拧上瓶盖,一辆暗红色x3停在了他的身边。
副驾驶车窗降下去大半。
他看向车里,那狗一本正经地蹲坐在副驾驶座椅上。
唐绵双手握着方向盘,她已经系好安全带,扭头望着伫立在路边的男人。
“黎生,我送你回去吧。”
声音在冰冷的夜晚,就像是流星,划过心房。
快要入冬的蓉城,不能再用微凉来形容夜晚的天气。
虽然还不到说话要哈白雾的地步,但已经有些冻皮肤。
降下车窗,冷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
与北方的城市不同,很是潮湿,黏糊糊的,摆都摆脱不了。
这一点上,同香港很像。
冷热交替之间,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清晰,扣紧了心扉。
或者说,被无限放大。
某种程度上来讲,神经上的某一根弦也会被绷紧,也就让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处于放松状态。
唐绵望见黎靖炜单手撑着车上沿,俯下修长的身体,深邃眼眸瞅着自己。
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回忆,唐绵不懂,也不想懂。
不过片刻,他道:
“下来吧。”
“……”
唐绵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黎靖炜拿出了那辆揽胜的车钥匙:“开我那辆。”
大老板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怪脾气,有些坐惯了几百万的豪车,再也不肯坐几十万的中档车,有些又是觉得座椅不舒服,又是嫌车内有汽油味,也有的认为从中档车里出来是一件很掉自己身价的事。
听到黎靖炜要自己去开他的揽胜,唐绵分析着。
应该就是这样吧?
可是,如果开那辆揽胜,她的x3必须停在这过夜,而且……把他送到家后,她没车,该怎么回家?
凌晨时分,很难在路上打到出租车。
这些问题,唐绵不得不考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