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之所以过这里来，还是要从那个冉族的什么‘圣物’说起…”

凌纪天盯着锅里水，思绪随着袅袅升起的水烟，飘向过往…

自从随着那个法师，那个冉国华，踏上盗墓之路以后，凌纪天隔三差五的便随着他到处跑。其中，来的最多的就是四川。之所以过来四川，除了盗墓以外，还有主要就是查找那只‘圣物’的下落。‘冉国华’是那个法师的汉名，因为他是冉族人，所以就把名字起了个‘冉’姓，至于他冉名叫什么，凌纪天也不知道…

不知是出自什么原因，我想可能是想获取凌纪天的信任，冉国华把自己的老底告诉了凌纪天，在凌纪天的追问下，给他讲了许多关于冉族过往的事…

关于他们冉族过去的历史，凌纪天不是很感兴趣，他向冉国华问的最多的，是关于那个什么‘圣物’的事…当初，冉国华‘施法’令凌纪天和女儿见面，使他欠了自己的恩情，以让他帮自己找‘圣物’为由，将他拉上盗墓之路…就凌纪天而言，是完全不想盗墓的，他跟随冉国华的最终目标是找那圣物，他的想法是，一旦找到那东西，他就可以洗手不干了。所以，当冉国华主动把那圣物遗失的经过告诉他以后，他便不断询问那圣物遗失以后所发生的事，以及这几百年来，他们冉民寻找它的所有经过，希望能够从中抽丝剥茧，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从而锁定寻找的方向和大体范围，冉国华也便一一告诉了他…

当年，冉族族里面发现圣物遗失以后，族长展开了调查，最后查出，那圣物是族里的一个女孩儿，私下里给了当初在他们这隐居地落脚养病的，那个名叫杨显圣的。最终，那女孩儿被处以极刑。族长则派人出去寻找杨显圣，要回那圣物。可是，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毫不了解，也不知道杨显圣是哪里人，住在什么地方。被派出去的人都像没头苍蝇一样，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直到后来，第三拨被派出的其中一个人回来说，他找到杨显圣家了，只不过，杨显圣早就死了，至于那圣物，陪葬进他墓里了，那些杨家人不肯刨墓，说对先祖不敬。冉族的族长，以及管事人当然都不干，派那人再去，威胁那些杨家人，如果不把圣物交出来，有他们好看。结果，那人仍然空手而归不说，反而帮那些杨家人说话。族长大怒之下把那人给处死了，然后和管事人商量后，派遣族里掌管巫咒的巫师，过去对付杨家族人，夺回圣物…

那些巫师过去以后，施展巫咒之术把杨家人杀了一大半。最后，杨家族长老头儿出面，跟那些巫师立下契约，以自己的死来赎罪，保存杨家剩余的骨血，令他们协助冉族，寻找丢失的圣物。当时，那些巫师的领头人答应了，但他却不知道，杨家那个族长老头儿，在死之前做了一件事…

和那些冉族巫师立完契约，回到府宅以后，杨家族长老头儿换好衣服，把家族剩余的人全部召集起来，指定了其中一个人接替他族长的位置，并且告诉他说，我死之后，担心这些‘冉人’会违背契约，继续找你们的麻烦，所以，你即可收拾盘缠，去北方寻找一个，当年和你祖爷爷同朝为官的，姓高的人，让他念在过去相交的份上，协助你们，对付这些‘冉人’…

那人听了以后，感觉很诧异，问老头儿道，我祖爷爷都作古这么些年了，跟他同朝为官，并且还相交的人，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老头儿说，这个你不必要多问，总之你听着，那人还活着，抓紧收拾盘缠，即可前去找他，只有他，才能保全我们杨家这一脉不绝…

☆、第五十三章 高姓故人〔2〕

杨家族长老头儿所说的‘高姓故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启恩！他把高启恩的名字，以及所居住的地方，告诉了他指派的接替他的那个族长。那人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再多问，急急忙忙的收拾盘缠，然后便走了。那人走后，族长老头儿含着泪，看了一圈那些族人，把自己和冉族巫师订下契约，以死来挽救杨家剩余血脉的事，告诉了他们。

那些人听完以后，全部都跪在了地上，唏嘘不已，场面十分悲凉。族长老头儿把寻找到那‘圣物’，也就是那个青铜人以后，如何利用它来联系那些冉民的方法，讲给了那些族人。讲完以后，族长老头儿说，来的这些冉民，只是他们族里的巫师，并不是管事人。也就是说，所谓的‘契约’，只是得到了巫师的首肯，他们族里的管事人答不答应，谁也不知道。这正是老头儿的担心之处，为防有变，所以，他才派那人去寻找什么‘高启恩’…有个族人便问老头儿，这个叫高启恩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老头儿说，是当年和他爷爷杨显圣同朝为官的一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儿，他也没见过，是杨显圣在世的时候有一次讲给他的，说高启恩是个‘异人’，身怀鬼神不测之术，由于私下里交情好，一次酒后，高启恩告诉杨显圣，他曾给自己卜算过，最少能活一百三十岁。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杨显圣肯定不信，但是高启恩这么说，他完全相信，因为这个人确实很了不得…

杨显圣是和高启恩一起辞官的，当时两人出了京城，分别的时候，高启恩对杨显圣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如果以后万一哪一天，杨显圣或者他的家人，遇上跟鬼神有关的事，无法解决，就到黄河边一个叫高家村的地方去找他…

由于过去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些冉民突然来犯，族长老头儿根本就记不起当年他爷爷给他提到的这个人…当然，也可以不必这么麻烦，这些族人只要四散而去，隐居躲藏起来，那些冉民不一定就能找的到。可是，他们杨家世代居住在这里，这么一来，数百年的根基就毁了，死后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抛家弃祖，是下下之策。交待完以后，族长老头儿就和杨家的那些管事老头儿，一起上吊自杀了…可能大家会很疑惑，这些事，都是凌纪天听那个冉国华所讲，然后转述给我们的，那冉国华作为一个冉民，是如何对杨家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听我道来…

但凡一个集体，其中必定会有心怀叵测的小人，杨家也不例外。当时剩余的那些族人里，就有这么一个小人…那小人听了族长老头儿的讲述以后，心里面十分惶恐，一方面，他担心那些冉民真的像老头儿所说的一样，过后又来报复他们，到时候，万一那个什么高启恩早就死了，根本请不来，怎么办？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那个高启恩即便没死，但本事不行，根本就对付不了那些冉民…思前想后，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向那些冉民告密，就说，老头儿根本不是诚心诚意立什么‘契约’，而是缓兵之计，把那些冉民稳住，然后请个厉害的人来对付他们…如此一来，如果那个高启恩胜过了冉民，作为杨家的一员，他不会死。而如果那些冉民胜过了高启恩，作为告密的‘功臣’，他也不会死，可谓左右逢源，无论哪边，他都立于不死之地…对于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他激动不已。那些冉民既然跟族长老头儿立下了契约，那么，他们肯定要得知到老头儿的死讯才会离去。于是，当老头儿上吊，众人悲痛欲绝的时候，那个小人偷偷的溜了出去，满城寻找，最终，他在城外的荒野地里，找到了那几个冉族巫师，把老头儿的遗言，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他们…

巫师的头领听完以后勃然大怒，说这些‘外界人’果然像传说那样，毫无诚信可言。那头领当即表示，不再遵照什么契约，立马就前去，将杨家剩余那些人屠杀殆尽…被那个小人给拉住了，那小人说，你现在杀根本杀不干净，因为有一个人不在，去请那么什么高启恩了，不如缓一缓，等那人回来以后再杀…那小人跟冉族巫师立下协定，等那人一回来，他就立马过来告知巫师，如果真的请来了高启恩，就出其不意的过去，趁其不备，将其除去。然后，再杀掉杨家剩余的那些人，至于他自己，则继承杨家全部的基业，协助冉民，寻找青铜人…

一个月以后，族长老头儿派出去的那个人回来了，并且真的请来了高启恩。可是，就在那个小人准备出府告密的时候，高启恩发现他神色古怪，行为诡秘，将他给拦下了。在高启恩以及众人的追问之下，那小人道出了实情，被众族人狂揍了一顿，绑在了院子里。经过紧急商议，高启恩说，他之所以过来，其实是为了规劝他们的，老族长想的太简单了，新族长威信不够，怕说服不了所有人，眼下到了这一地步，即便能够对付掉那些巫师，冉族还会再派人过来，他就算能护他们一时，也护不了一世，作为他们先人杨显圣的故交，他以杨显圣的名义，令他们抛掉基业，各自逃命…

那些族人听从了高启恩的话，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些细软作为盘缠，全部跟随高启恩走了。那个小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挣开了捆绑他的绳子，哭哭啼啼的找到了那些冉族巫师。那些巫师在他的带他的带领下过去一看，果然杨家早已人去宅空。那个小人认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准备也走，被巫师头领给拦下了…走？呵呵，那头领冷笑了一声，青铜人没找到，杨家的人还都跑了，你走了，我们回去怎么交差？走吧，去我们那里…那小人被巫师带到了他们的隐居地，冉族族长认为，之所以杨家人跑掉，都是他的原因，下令将他扔进蛇坑里，被万蛇咬死，吃掉了…

“好！”我一捏拳头，“这种人的下场，就应该这样！”

锅里面的水开了，凌纪天打开一只陶罐子的封口，将里面的肉倒了进去。又拿了几根‘山药’一样的那种东西，刮去皮，掰成小块，放进了里面。凌纪天说，这是这里的一种可以食用的树根，营养很丰富。那个假族长还没回来，外面的雨像瀑布一样的下，我们即没有办法，也不知去哪里找他。至于那个头领，还没醒来。

真是想不到，那些杨家族人，居然和高启恩有交集…

“外面这么大的雨，那些冉民一时半时，应该找不到这里来，凌伯伯，你接着讲吧。”我道。

师父和向风都很安静，一言不发的在那里坐着，凌纪天翻搅着锅里面的肉…

“从那以后，被派出去的冉民，除了寻找冉族的青铜圣物以外，另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寻找那个叫高启恩的人跟杨家人的下落。后来，他们找到了高启恩所在的高家村，可是，高启恩早就死了，有墓在那里为证。至于那些杨家人，据高家村的人说，当年，高启恩曾带了一帮人回来，那些人在他们村上住了两日，往北去了…冉民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们之所以报复杨家人，是因为那些人百般推搪，不肯归还他们的圣物，后面还说什么被盗了…带走杨家人是高启恩一人干的，既然他已死，也就一了百了的，冉民没有迁怒于高家村的人…”

我心道，如果当时迁怒于他们，将他们给灭掉，就不会有现在的那些混蛋了…

“至于那些杨家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往北去了什么地方，找来找去没找到，便不了了之了，只寻找那青铜人…如此，很多年过去了，青铜人一直都没找到，不知从哪一年起，冉族人不再抱有希望，后面，更是将派遣出山寻找青铜人的那些人全部召了回来，可是这么一来，却导致族里面发生了内变…”

“内变？”我眉头一皱。

师父和向风都看着凌纪天。

“嗯。”凌纪天拨了拨炭火，“小冷啊。”

“嗯？”

凌纪天看了看我，“如果是让你选择，你是愿意生活在这地方，还是愿意生活在外面的世界？”

“当然是外面的世界了，这鬼地方没有电，没有网络…什么都没有，吃的还像喂…”我想说‘喂猪’，突然想到等下我就要吃这锅里的东西，急忙打住了，“是吧，我很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鬼地方…”

凌纪天点点头，“当时那些被派出去的那些人，就是这种心理，他们回来以后，已经不再习惯这地方的生活。当年，他们的祖先是因为躲避先秦之乱，逃到这里来的。那些人认为，秦朝早已灭亡了这么多年，他们完全可以搬离这地方了。可是，族长以及族里管事的，都是些保守顽固派，一旦从这里出去，他们的特权就没了，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怎么谋生都是问题…既然无法说服，族长不肯再放他们出去，那些人权衡之下，决定发动内变…”

☆、第五十四章 巫咒

凌纪天说，那些被召回来的冉民，无法再习惯他们部族隐居地这种与世隔绝的落后生活。劝说族长举族搬出去，和外面的世界相融合，族长却不答应。为了自由，他们决定动内变…他们这个冉族残余部族，经过了上千年的展，当时的人数，比眼下要多，隐居在这里，就像一个小国家一样，除了有各种的族规，律定以外，人还有等级之分。最高等级自然是族长，往下是巫师，再往下是管事人，再再往下就是普通的族民。这其中，巫师相当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执法人员和国防人员，他们掌握着冉族部族的最高机密——巫咒，用于掌控所有族民，以及防止外敌入侵。巫师都立下过重誓，如果背叛族长，蛇灵就会下凡，将他们噬咬而死…

所以，那些人内变，先要对付的是巫师。巫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为此，他们颇费了一番工夫。最终，在族里的一次祭祀活动结束以后，他们把从外界带回的毒药下到了巫师所饮的酒里，毒死了所有巫师，然后趁乱杀死了族长…如此一来，他们的命运终于可以归自己掌控，安然离开这个地方了。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没走成。族长死了，巫师死了，管事人没死。那些‘内变者’眼看着就要逃离这地方了，却被冷静下来的管事人带着族人追过去截住，抓了回来，遭受了一种比烈火焚身更为残酷的刑罚，万蛇噬体…

虽然内变失败，但并不是没有意义…一族不可无长，处死内变者以后。那些管事人共同商议推举，从他们当中选了一个新的族长。可是，由于那些巫师，以及先前的族长被杀，从而导致一直被他们所垄断的，冉族最核心的东西——祖先传下来的巫咒，失传了。如此一来，族人不再受控制，后面接二连三的有人逃到外面的世界。若干年下来，族人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过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出去的人。

终于有一天，后继族长坐不住了，想要变回以前的局面，就必须要恢复巫咒，可是，这要怎么恢复？…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派可靠的人到外界去。据先辈说，他们冉族在统治外面世界的古冉国时期，在一些贵族的墓葬，祭祀的神庙等等地方，会刻下零星的巫术咒语符号…那就派人去寻找，收集那些咒语符号，滴水可以穿石，将收集到的各种符号加以罗列整理，久而久之，应该有一天可以恢复族里失传的巫咒…

还有就是，继续寻找青铜人，以及那些杨家人的下落。寻找青铜人，是因为那是圣物，而寻找杨家人，是因为那些杨家人当年曾经被族里的巫师对付过…当年，那些杨家人由于拒不交出圣物，冉族巫师过去以后，依靠巫咒召出一种神秘力量，将杨家所有人都给笼罩，令他们全部都逃不掉，一个个的慢慢处死。后来，杨家老头儿和巫师订了‘契约’，虽然那种力量被收走，可是，他们杨家人的体质却生了微妙的变化，这就好比用磁铁吸铁砂，把磁铁撤走以后，那些铁砂会带有磁性，差不多的道理…杨家人体质的那种‘变化’，会衍传给后人，一旦找到他们以后，可以通过他们，重新得到召唤那种神秘力量的巫咒…

“怎么个得到法？”我忍不住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凌纪天说，“冉国华没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当年，剩余的那些杨家族人，跟随高启恩去了黄河边的高家村，住了两天之后往北去了…从黄河往北，他们是去了哪里落脚？…我的心跳急促起来，反复回味凌纪天刚才的话…那些杨家人的体质生变化，衍传给后人…变化…后人…难道说……

就听凌纪天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冉国华从事盗墓的原因，他是想从古代墓葬，或者一些遗迹里，得到他们先民遗留下的咒语符号，从而恢复他们部族失传的巫咒。”

“那结果怎么样？那么多‘前辈’都没完成的事，不会就被他给完成了吧？”我道。

“呵呵…”凌纪天笑了笑，“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

“真被他给完成了？”我惊讶道。

“完成了一种…”凌纪天说，“这个冉国华，表面看着土里土气，人很木，其实智商很高。除了盗墓，找遗址以外，他还动不动就往一些，古蜀冉民曾经生活过的古村老镇里面跑，寻找蛛丝马迹，依靠搜集到的各种资料和冉族符号，最后，竟然真的被他找回一种古冉巫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