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一个木盆,里面还有块布巾。
少年说:“能不能,帮我擦擦背。”
黎锦没说话,但他已经蹲下,把布巾拧的半干,去给少年擦背。
屋里烛火昏黄,少年的背却很白。而且他人瘦,后背的两片蝴蝶骨显地脆弱又精致。
少年就算性子再怎么爽朗,此刻背对着黎锦,也是十分面红耳赤。
他原本没想着叫黎锦给自己擦背的。
但洗着洗着就想起阿爹之前跟他讲的话,阿爹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十分担心他以后的婚事,给他讲了不少话,也不管那时候他听不听得懂。
毕竟在这个时代,哥儿的后半生幸福与否,全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一个人自立自强太难了,还会面临世俗的指指点点,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阿爹当时说过,就算丈夫宠他,也切不可恃宠而骄。
后来阿爹问他:“你知道恃宠而骄的度在哪里吗?”
秦慕文还小,思考了一下,说:“自己能处理的事情,不能劳烦夫君。”
阿爹笑了,道:“这话说得对,阿爹这院子里的采买用度,虽说要经过主母,但确实不会劳烦大人。”
阿爹又问:“还有呢?”
秦慕文:“不可娇气,不可耍横,要、要……听话!”
阿爹看着眉目间单纯,却又因为自己病而蒙上一层担忧的秦慕文,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去了。
他家孩子这样的性格,只要不是残暴的相公,自然都会宠爱着的。
就算新鲜劲儿过了,宠爱不再,也可以有个孩子,平淡又安宁的度过这辈子。
但他回忆起自己这辈子,思考了良久,还是让小秦慕文凑到自己身边。
“在夫君宠爱你的时候,你偶尔可以娇气一下,但切记,要有度。”
秦慕文觉得阿爹说的话好深奥,思考不来,只能强记。
随后,阿爹举了几个例子,看着秦慕文瞪大双眼的模样,阿爹还想说什么,但最后终究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他的模样,感叹道:“这也算个人缘法,你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养了一副不争不抢的性子,我与你说这么又有什么用。”
但他不知道,自己举得那几个例子,可能因为冲击性太大,被秦慕文一直记着。
秦慕文想,之前阿锦说有事情找他……那、那自己就找一找好了。
黎锦从秦慕文精致的蝴蝶骨擦到略微有些凹陷的腰窝,之后又洗了一遍布巾,重新擦一遍。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擦好了。”
少年自己也很慌,粉白的指尖从黎锦手机拿过布巾,说:“谢谢你。”
黎锦转过身去:“那你快点穿衣服,别受冷。”
说完,他脚步飞快地出门,关上了门。
当天晚上,秦慕文又缩回墙角休息,把被冷落在墙角好几天的包子摆在了两人中间。
黎锦洗完澡回屋的时候,少年已经面朝着包子睡着了。
看样子,今天是没有互诉‘好梦’了。
黎锦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脱下外衣后,又把包子挪到了最里面。
少年被他挪回来的时候,呼吸依然平稳,乖巧的不行。
黎锦心里舒坦了,吹了灯,在少年耳边道了句:“好梦。”
过了一会儿,黎锦睡着了,少年睫毛飞快的颤抖几下,身体小心翼翼地凑到黎锦旁边,很小声很小声,用只怕没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好梦。”
看来阿锦没有觉得自己今日让帮忙擦背太娇气,终于可以放心睡觉了。
说完这句,他打了个忍了很久的哈欠,眼角氤出两滴泪水,也陷入了沉沉梦乡。
睡前少年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今日终于洗的香喷喷,再也不担心阿锦嫌弃自己了。
翌日,一大早醒来后,包子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一圈,觉得这不是自己晚上睡着时候的地方。
但以他的小脑瓜,实在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然而两个心里有鬼的大人都一致的没提这件事,假装包子自己越过了阿爹,迈着小短腿飞奔到墙角。
黎锦算着时间,说:“再过四天包子就满月了,村子里习俗是摆酒,剃发和移巢。
我正好这几日留意,给包子取大名。”
秦慕文点头应下,然后他想起一件事,说:“昨儿大牛哥家的嫂子来找我说,她娘家的姐姐最近急着用钱,有一匹正红色棉布可以便宜出。问咱家要不要。
我本来打算昨晚跟你说的,但……我忘记了。”
正红色,一般只有成亲、过年才会用到。
再说了,村子里人成亲,一般不会专门做红色的喜服,毕竟这东西只能穿一次,多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