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儒也是男人,一方面了解这个女婿的需求,可另一方面也心疼女儿,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戳白了和钱金银说,又仗着是个长辈便乾纲独断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定了。来人啊,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你们姑爷做客房。”
“我……不,岳父,您不能这么做。”钱金银顿时伸长了脖子叫道,转念一想,脑袋一下子通了,紧张的道:“难道是那个太医跟您说了什么?”
洛文儒轻咳一声,微恼道:“你啊,唉,身强力壮的,我也是年轻过的,太频繁了,那什么,这样吧,每月逢一和五的日子你进去,别的时候都住在我这个院里吧。”
钱金银再厚的脸皮,从岳父的嘴里听到这个也有些吃不住,嘿嘿几声道:“克制,小婿从今往后克制。”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就按我说的,不许讨价还价,你敢多说一句,我就敢叫你一个月都见不上阿瑶的面。好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我跟前碍眼。”实话说,自从得了这么个商人女婿,他在那些文友面前就没抬起头来过。心里还真是不大待见他。
慈安堂里,早膳摆上了桌,秀容一边伺候老妇人用膳一边道:“原是闹了个误会,二小姐不是掉了孩子,是来了月事。”
“白高兴了一场。”老夫人吃了一点就没了胃口,歪到榻上去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原也是不怎么信报应不爽的,任是什么都得靠人自己才行。自从阿瑶从杭州回来后,她就和我生分了,怀疑我这儿怀疑我那儿,仿佛我就是个吃人的老妖怪,她可以无情,我这个做长辈的却不能无义,秀容啊,你去开我的库房,我记得我收藏了几支百年的老参,你都拿给那小白眼狼补身子吧,我得先拢拢那丫头的心。你过来,我告诉你几句话。”
秀容凑耳过去聆听,连连点头,半响儿道:“奴婢都记住了。”
春日渐渐将去,夏日来临,大中午的时候被阳光直射着园子里的花都打不起精神来,洛瑾瑶在窗下榻上绣牡丹炕屏,周氏就坐在她对面,娘两个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周氏道:“大后天是你的生日,你想怎么过?请你以前玩的好的小姐妹过府来如何?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伯姥爷家的周仪姐姐也在你出嫁后嫁人了,她这个是早就定下的亲事,嫁的是翰林院掌院家的大公子,书香门第,最是清贵的。”
洛瑾瑶一根红线用完,停下来穿针,道:“我正有此想,只是怕她们避我唯恐不及,但也好,也让我重新认识一遍这些往日的手帕交。”
“二小姐,奴婢又来看您了。”
一时秀容捧了一个红木雕花匣子笑盈盈走了进来,“大夫人您也在啊。”笑容就不似先前灿烂了。
周氏笑道:“你手里拿的什么,可是老夫人给阿瑶补身子的什么好药材?”
秀容将匣子打开道:“大夫人猜的真准,这是老夫人珍藏了许多年舍不得吃的百年老参,知道二小姐的身子弱,就让奴婢从库房里找了出来给二小姐用。老夫人还说了,她老了,记不住很多的事儿,那些不愉快的都忘了,只记得那些好的,不管二小姐您心里有多埋怨她,她心里最疼的始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11点还有一更。
☆、第56章 两母虎相斗
“老夫人还说了,大后天是您的生日,要给您好好过,外人可以不请,相近的亲戚倒是可以请来吃几杯酒,听几折子戏。老夫人说,上一次她过大寿,闹了那一出到底脸面上不好看,这一回您也成了亲,带了姑爷回来了,重新把亲戚们请来兴致高高的玩一日,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回头见了面也好说话。”
周氏沉思一会儿,心里有了计较道:“虽是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但到底都在天子脚下居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脸面做一做到底好看也好说话。阿瑶,你看呢?”
洛瑾瑶刮了刮绣好的一瓣花片,和周氏对视一眼,道:“听你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我得感谢老夫人的宽宏大量了。”
这话秀容听在耳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讽刺,面上的笑容就僵了僵。
“秀容姐姐,就依老夫人的意思吧。”
周氏道:“她年纪小小,又不是什么整生日,下帖子请人的时候也不必单说是为了给阿瑶做生,这不咱们园子里我种下的那些牡丹花不是开了吗,只说老夫人要办一个牡丹宴,请了亲戚们来赏玩一日,那些和阿瑶玩的好的,自然知道那日就是阿瑶的生日,自会准备了礼物来庆贺,那自然就是她们小孩子的庆贺,不妨碍大人们赏花的。”
周氏转头看一眼洛瑾瑶,见她梳着妇人头,笑着道:“我总还是把你当个孩子,可你已嫁为人妇了。”
“阿娘。”洛瑾瑶浅浅一笑。
秀容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檐廊上一阵唉声叹气。她是从小被选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老夫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没瞒过她,故此她是知道老夫人心里的矛盾的,也知道老夫人现在才是真正恨毒了大房,欲置他们一家子于死地。但见大夫人周氏也不是弱猫,两母虎相斗,伤的还不一定是谁,她不禁为自己的将来犯愁,年纪大了,她只希望能配个人嫁了远离公府这些是非,但她知道的太多,老夫人除非给她一杯毒酒,否则绝不可能放了她。老夫人这条船她是早就上来了,想下船谁又相信她的清白?
不禁黯然垂眸,寥落凄凉的走了。
在双燕桥上正与洛瑾瑜遇到,秀容行了礼。
“秀容姐姐才是从山明水秀阁出来的?”
秀容道:“方才老夫人让我送了东西给二小姐。”
“送了什么好东西?”
“几支百年人参。”
洛瑾瑜状似随口问,秀容也是随口一答。
谁知洛瑾瑜的脸色一下变了,逼近秀容道:“祖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心软了?那、那祖母又将我置于何地?还说最疼的女孩是我,莫不成都是骗我的?”
秀容慌忙一把捂住洛瑾瑜的嘴,左右看看无人,将洛瑾瑜拉到一旁的亭子里,道:“大小姐,你就不怕被人听见,这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吗。”
洛瑾瑜收敛起面上狰狞的表情,又做端庄温婉之状,哽咽道:“秀容姐姐,你是知道的,若非祖母在我跟前露了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参与到那件事里去。是,我是能模仿阿瑶的字迹,但主意可是祖母自己提的。她一转眼又后悔了,又想在阿瑶和大伯母跟前卖好,那我呢,我做了对不起阿瑶的事儿,心里本就存了愧疚的,眼瞅着大伯母追查的紧,祖母现在害怕了又要把自己摘出来,莫不是要拿我做替罪的羔羊?我果然是个无父的,便无人把我当个人了吗。”说着呜呜哭起来。
秀容哎呦一声,温声细语的哄道:“大小姐,您这心眼子也太多了,怕是十个二小姐绑在一起也没您的心眼子多。”
洛瑾瑜忽的抬起头,面目狰狞道:“你是说我心计深,夸她白莲花似的纯净?你是这个意思吧。”
秀容被洛瑾瑜的表情吓的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回过神来,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我的大小姐,奴婢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奴婢给您赔不是。”
洛瑾瑜也有微微的惊慌,掩饰的哭道:“我若父母健在,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镇日里吟诗作画无忧无虑,我也纯净如水。可事实呢,我什么都没有,为了将来能说个好人家,还要费尽心机的巴结这个巴结那个,生怕一时说错了话被长辈厌弃,从祖母到大伯母,她们任谁说一句话我岂能不在心里忖度十几遍,我活的这样小心翼翼,难道是我想的吗,我也想向阿瑶那样活着,可谁宠着呢?”
秀容暗悔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您看您,奴婢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倒招出来您这一大车的话,奴婢实在该死。不过大小姐您真的想多了。”她环顾四周,见亭子里只站着洛瑾瑜的贴身丫头蝶儿,便道:“我可以向您担保,老夫人现在绝没有愧悔的意思,奴婢读书少,有句话却还是知道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现在不知怎么回事,二小姐对老夫人有了戒心,大夫人又保护的紧,没什么机会出手,老夫人这是行的缓兵之计,先卸掉二小姐的心防才好行事。”
洛瑾瑜心里尽管还是半信半疑,但面上却做出个破涕为笑的样儿来,“我反正已是选了祖母了,此生都挂靠在祖母手里,还望秀容姐姐多多提点。”
秀容有心想说,您全然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的做人,弄的自己时刻紧张兮兮的,但她又怕招出洛瑾瑜什么违禁的话来,这次谈话便到此为止,洛瑾瑜去山明水秀阁看望洛瑾瑶,秀容自回慈安堂。
日影西斜,娘两个嫌在屋里光线暗,便移在了凉亭里坐着,这会儿太阳光洒落了半个凉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栏杆上铺设了雪白的羊绒毯子,又两个引枕,洛瑾瑶一个,周氏一个,皆歪在上面,洛瑾瑶捧着绣棚绣花,周氏则喂鱼,一会儿碧云端了一盅热汤过来,倒出来两碗,道:“夫人,乌鸡白凤汤煮好了。”
“我也跟着你沾点光。”周氏笑道。
洛瑾瑶摇头摆手道:“这一天不是红枣乌鸡汤,就是黄芪乌鸡汤,这会儿又来一碗什么乌鸡白凤汤,阿娘,我现在闻到这股味儿就想吐。”
周氏已从洛文儒那里得知了阿瑶的身体情况,便道:“不喝也得喝,你现在就得好好养着,为了将来能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