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眉往后退走几步,终于摆脱了脚下的符咒,瞧见了上面的字迹之后目瞪口呆:“你玩我呢吧,这写的什么东西!”
少年如遭晴天霹雳。
单看他神情,花珏已经预想到,这将是这个小少年的职业生涯中无比惨淡的一天。
花珏目送着无眉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远了。他从桌下摸出一个布包好的锦盒,打开后瞧了瞧那只笔,修长的白玉雕笔身,泛着婉约柔美的光芒。
花珏挠挠头:“原来我没有被骗吗……”
他从桌边起身,将笔、烧鸡和包子都装好,看了看外面的雨差不多停了,于是揣着大包小包往回奔去。
“你在家吗?过来吃饭了。”他道。
他看见了没有关紧的院门,料想玄龙已经回来了。奔去里间一看,玄龙正背对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犹豫了一下,花珏戳了戳他,结果没戳醒。玄龙浑身发着高热,花珏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滚烫的额头。
这个时候,发烧的病人倒是睁开了眼睛,玄龙动了动,抬起眼皮看了花珏一眼,哑声问:“你还回来干什么?”
花珏眼神有点无辜:“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
玄龙半天没回应,花珏等了一会儿,再去看时,发现这条龙又睡了过去,大约是晕倒了。
第9章 术-杏林
龙也会生病么?
花珏现在觉得以往看过的典籍未必作数,照说龙鳞包治百病的话,玄龙伤寒时拔片鳞自己嚼一嚼应当便可以了……虽然听起来会有些疼。
花珏对着花大宝叼回来的那片龙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个想法给了压下去。他把玄龙翻过来,拧了条热毛巾给他把汗擦了。随后,他给玄龙探了探脉搏,拿捏不出什么,在屋里屋外转了几个圈儿后,最终还是决定将玄龙送去医馆。
“大兄弟,你不会当着别人的面突然变回一条龙吧?”花珏拎着玄龙的衣领晃了晃,玄龙毫无声息。他叹了口气,又翻箱倒柜地找,没找到什么适合玄龙身量的厚衣服,只得抱了奶奶做的一床格外厚实的大花牡丹床被给他裹住,再用几根粗布条绑好。
玄龙被他裹得如同一个花粽子,花珏打完结后,顺手将花大宝塞进了玄龙的脖子里,尾巴绕一圈,将玄龙领口的最后一处风口挡严实。做完这一切后,他便打着伞出去叫马车了。
“小花儿,你在干什么?”
花珏刚等了没多久,便见到对面城主府中走出了两个人,雾雨蒙蒙中 ,江陵城主撑着一把伞,气质端肃,桑先生与他并肩站在伞下,有些疑惑地望过来。二人身边无其他人随侍,只有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
花珏一见到桑先生就结巴:“我,我准备出去叫个马车。”
桑先生冲他一笑:“我们出城踏青,你要去哪儿,过来我们捎你一程。”
花珏更结巴了,十分不自然地道:“不,不用了……”对面的人目光更加疑惑了,这时候,江陵城主却出声问道:“是家里还有人么?”
面对江陵城主,花珏半点不沾边的话都不敢说,只能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还……有个病人。”
“都过来吧,雨天拦不到什么车,去医馆就别耽搁了。”
一边说着,对面二人已经走了过来,桑意推开院门,同花珏一起把昏迷的玄龙搬了出来。
马车原本很宽敞,但一旦坐了四个人,便变得有些逼仄起来。账房先生同江陵城主坐在一边,对面是低眉顺眼的花珏,和……被裹得如同一只大彩蛋的玄龙,玄龙脖子里还趴着一只猫。
气氛诡异地有些沉闷。
“这位公子……是你的亲眷?”
终于,桑先生开口问了。
花珏想了半天,解释道:“这个,是远方的表……堂兄。”
“嗯,堂兄。”桑先生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江陵城主咳嗽了一声。
花珏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花珏灰头土脸地把玄龙拉下车,立刻就有三五个药童过来接引,将病人接去了内室。
他小时候是医馆常客,俗话说久病成医,没钱的时候也经常过来帮把手,所以这里的人基本都认得他。老医生一听这回花珏带了个男人过来,还是个长得颇俊秀的男人,对花珏的态度立时大改。以前老家伙把他呼来喝去地当儿子使唤,现在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慈祥,一副感慨岁月的模样。
“真是我家有儿初长成啊……”老医生为老不尊,经人提醒后才发觉花珏并不是他家的。老家伙一生没有娶妻,据小道消息说是他十几年前曾向花奶奶求亲,不过被拒绝了,便成了终身一大憾事。
花珏倒完茶水回来,被老医生撺掇着去替他检视病人,顺便拿些药材,花珏便去了。
玄龙始终昏迷不醒,老医生神色凝重,查过一遍脉后,低声唤来几个药童:“把他衣服脱下来,准备艾条和烧酒。”
昏迷的病人由几个人搀扶着撑起身体,老医生手指蜷曲,用指关节顺着玄龙的脊背一路按下去,按着按着,老人神色慢慢有些异样,没探查完便收了手。
普通人椎部有三十三块骨头,老人方才试探,是想确认一下此人颈椎附近的经脉是否畅通,但这一摸下来,他陡然发现这个病人的颈椎骨不是平常的七块,呈节状,而是细小密集,层叠堆积着,紧密相扣。
单是他方才摸到的……便足有二十四块颈椎骨。
这样算下来,这人全身的骨骼应当有上千块!
“老师,怎么了?”
老人回过神,沉默了一会儿后,摇摇头:“没什么,将他放下来罢。这个病人气血沉疴,病气郁结,又有多处外伤在身……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花珏正在四处游荡,替老先生巡查着院落,一路看下来竟然还碰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那天桥边的道士团。
那天中活下来的人不少,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裹成了粽子,一个个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花珏一看就乐了:“早。”
道士们不约而同地扭过头不看他,少数几个冷冷瞥他一眼,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已经听说了,连无眉大师在这人手里都未占得半点上风,甚而还被打击得闭关修炼了,花珏实在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他们这是踩了老虎尾巴。在没摸清楚这姓花的小算命的路数之前,众人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人瞪起眼睛问他:“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