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两个人的战争(2 / 2)

草清 草上匪 2604 字 16天前

他再转为义愤填膺之色:“这是大不列颠的海外领地正遭受蛮横的、无耻的、不宣而战的攻击!这是战争!那些赛里斯人无视已经缔结的停战协定,我们就该迎头痛击!”

沉默了好一阵,那舰长爱莫能助地耸肩道:“如果能确保这艘赛里斯战舰一定会沉在这里,否则……我们要做的不是反击,而是跟他们谈判,告诉他们已经停战的消息,安抚他们的暴躁情绪。”

安森埋下脸颊,不让自己的惊恐表情暴露出来。

这就是他最害怕的啊,之前在加勒比海也是这样,他曾寄望于不列颠在加勒比海的各殖民据点,还曾寄望于不列颠加勒比海分舰队。前者是断然拒绝了他,后者么……就如这位舰长所说那般,如果不能确定留下赛里斯这支追兵,造成既定事实,否则不列颠海军不会再给赛里斯送去再启战端的把柄。

这事一般人不太好理解,必须对此时才初生不久的国际战争法则有深刻了解。简单来说,安森和施廷舸都认为他们的战争还没结束,这不是情绪上的话,而是有法理支持的,停战协定对他们这一对冤家真没约束力。

此时停战协定由双方主管外交的官员签署,已经生效,并且传到了加勒比海,安森和施廷舸都已了解停战协定的具体条款,但他们都发现,这条款对他们没有约束力。

这个结论要分两层看,第一层源于不列颠人的矛盾心理,停战协定关于停战的具体条款行文为:“双方同意回归友好且平等的关系,同意在印度和南洋停止一切敌对行动……”

注意到没?一边说咱们两国要保持和平,一边说咱们只在印度和南洋地区停战,行文如此矛盾,正是不列颠的复杂心思。不列颠当然不愿意公开表态说我战败,印度和南洋那边我不再插手,是你英华的地盘了。因此用这种行文委婉地表明,不列颠承认那里为英华的势力范围。另一方面,不列颠人依旧自视高人一等,骨子里还不把英华当做平等的对手来看,毕竟印度之败,是因为英华可以全力投入,不列颠不仅只能伸一只手,还只能用三根指头。

跟不列颠正不断膨胀的全球殖民势力比,英华还只被当做一个地区姓的强国,与英华的外交条约,自然跟不列颠全球布局没关系。这就像一个四处都有产业的地主跟某处的农人争田,争败了,也就是这个地方的利益受影响,跟农人定约时,肯定不会去谈其他地方的田地,与这农人没关系嘛。

在不列颠眼中还是农人的英华,因为外交起点低,皇帝授命的目标是独占印度,有这样的成就也满足了,至于其他地方,也非英华目前所能涉足的。

因此停战条款就留出了空白,如果双方在其他地方开战,那就得另当别论。

第二层原因有些复杂,谈判时英华也提到了安森在南洋和南洲的破坏,但双方在是否赔偿以及赔偿数额上有争议,而安森和施廷舸此时已跑到遥远外海去了,行踪不定,甚至说不定都已经遇难。双方外交官为了尽快达成协定,都默契地将此事当做未尽事宜,暂时忽略掉了,就等这场追逐有了结果,到时候再说。

因为这两层原因,局势就演变成这样,施廷舸之前威慑加勒比海不列颠殖民地,现在更悍然炮击巴尔的摩,这都给了不列颠人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接受这是一场新的战争开端,要么委屈一下,把这个争端摆平。

即便不列颠本土不愿妥协,可殖民地当地人却不愿平白惹这麻烦,驻扎在殖民地的不列颠海军分队拒绝安森求助的原因则更为复杂,说不定双方条件没能谈妥,安森仍然想一人包圆战利品,因此……除非安森能回到本土,否则他就难以得到殖民地的庇护乃至帮助。

那位巡航舰的舰长只是位上校,可搞清楚来敌是赛里斯海军后,也就明白了此时状况的来龙去脉,他很不客气地打量着安森,话中有话地道:“安森阁下,现在就只能靠你解决这场危机了。”

靠我?是靠我的脑袋么?

安森面色继续变坏,他已经有所预料,抱着脑袋就准备开溜。

“抓住他!抓住乔治安森!是他给我们巴尔的摩带来了灾难!”

市长的声音响起,他也知道了来敌是追捕安森的赛里斯战舰。只为当地人利益着想的市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安抚”赛里斯人的办法:把安森交出去。

“他们只有一艘战舰!”

安森对同胞的“软弱”感到格外震惊,而这话也让已经聚集在一起的殖民地和驻军决策人产生了一丝犹豫,把安森就这么丢出去,从法理上说,似乎有叛国之嫌呢。

“天啦!又来了一艘!”

意见产生了分歧,双方正相争不下,又一艘战舰的船帆出现在港口外。

“安森阁下,作为一位英雄,您一定有着令人崇仰的自我牺牲精神……”

意见统一了,众人都看向安森,这个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也已转变一个无耻小人,为了保住他劫掠来的财宝,不惜拉着无数人跟他一起下地狱。

“所以,请你为巴尔的摩的人民自我牺牲一次吧。”

“至少得解决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不能拉上我们巴尔的摩一同殉葬!”

此时巴尔的摩港口西侧的麦克亨利堡垒还没建起,就只有简陋的火炮阵地,跟纽约港口炮台的强大火力完全不能相比。真要跟赛里斯战舰硬对硬,巴尔的摩港口就全完了。因此当地官员一拥而上,摁住安森,把他牢牢绑了起来。

“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不列颠王室海军准将!”

“你们这是叛国!!”

安森徒劳地喊着,可接着嘴就被一团破布塞住。

在湘江号的舵台上,施廷舸用望远镜看到一面面白旗自弥漫硝烟中升起,欣慰地下达了停止炮击的命令。不列颠人这一点很让他赞赏,懂得识时务,有把万事都当成作生意的天赋。

当硝烟散开后,再看到一群当地民兵模样的人将一个人朝码头上押来,他更绽开笑容,被劫掠的商货财宝都是其次,安森的人头他可是要定了,这不仅是大英和不列颠之战的未尽尾声,还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可接着他的笑容僵住,一群水手,确信是跟着安森万里跋涉到了这里的部下冲了出来,转瞬间就抢走了安森,那些民兵毫无抵抗之力,当然,就施廷舸来看,也许还是故意放纵。

看着安森一伙的身影没入巴尔的摩街道,施廷舸咬牙切齿地将望远镜砸在栏杆上,怒声道:“开炮!再开炮!朝码头上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