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缘司也是十绝境之一,不过与仙境魔境或者是千山乱屿这样的散修境不同,它不是个开宗立派的修行之所,而是司掌三千界缘法的地方。每年都有各大门派的优秀弟子被选入万缘司供职,因此它可谓是集天下道门之所成,群英荟萃,实力强劲。
“你为何骗那两人入内?”
“我……”青绣姬一滞,拂袖道,“阿赤,你我早已一刀两断,你莫管我闲事,我也不去同姥姥说你私逃。此事到此为止,你就当未曾见过那两人吧。”
未等赤绣姬回答,她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赤绣姬在原地踢了个石子,恨恨地说道:“你这自私玩意儿,算什么姐姐!”
*
阵内有着白琅前所未见的离奇光景。
她仿佛走入了一条狭长的看不见头的甬道,脚下绵软如云烟,伸手触及黑暗,什么都抓不住。两侧墙壁上闪过走马灯似的场景,让人目眩神迷,难以自拔。
最开始,她看见惊天动地的斗法,黑火燃烧如同炼狱,一剑清光破万物,两者缠斗不休。紧接着,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襁褓躺在篮子里,顺流而下,进入煌川,然后被途经此处的姜月昭捡到。襁褓中的孩子渐渐长大,平庸单纯,别无所依却也别无所求。
“这是……我的生平?”
白琅突然意识到了这些依次闪过的场景是什么。
她小跑着往后走,看见自己为入外门而苦苦哀求门中长老,姜月昭在远处站着,不言不语。她还看见自己成为外门弟子后修行跟不上,法诀记不熟,经常躲在被子里哭,姜月昭给她一点点讲解,手把手地教。
这些事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猛然看见,又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煌川,一时间竟然有些泪意。
她接着走下去,看见自己渐渐长大,一点叛逆的种子也埋了下去。她跟姜月昭不再亲近,分开居住后更是能避就避。好几次姜月昭想拉着她说话,她都找理由跑掉了。
白琅的步伐渐渐慢了,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嫉恨。
长大些后,白琅也知道了天赋与力量在修道界有多重要。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别无所求,无忧无虑的孩子。她也做过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梦,但是这些终究都没有实现。她不想看见姜月昭成为执剑弟子,受人敬仰畏惧的样子。
因为那会让她想起一无所成的自己。
最后一个场景停滞在虚空中——平滑的镜面破碎,一袭染血白衣的折流跌跌撞撞地扑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别走了。”
白琅听见熟悉的声音,心下一震,然后发现自己手腕被人扣住。她回过头,现在的场景与侧壁闪过的场景几近重合。
折流拉住她:“再走下去可就要斩断缘业,再也不能回头了。”
白琅站在原地,突然哭了出来。
折流似乎有些惊讶:“怎么?”
“我想回煌川。”白琅啜泣着说。
“……”这次终于轮到折流无言以对。
他等白琅发泄完情绪,冷静了一点,才继续道:“此乃万缘司的劫缘阵。给你地图的人倒也没撒谎,劫缘阵确实算是界门。”
白琅眼里燃起希望。劫缘阵一般用来押送那些犯下大戒的危险囚犯,阵中可以泯去因果,遮蔽缘业。如果他们身后有人追踪,那进了劫缘阵后对方就会失去线索。
折流却不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说:“不过这个界门只能通往万缘司,而且……”
他看向道路前方,白琅也回过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两名身着玄色衣裳,手中各执一根长签的人正与他们遥遥相对。白琅屏息细看,发现这两个执签人背后还押送着一个囚犯模样的修行者,那人蓬头垢面,只穿了件灰色囚服,头被半密封的铁盔遮住,露在外面的皮肤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封印符咒。
折流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而且有修为高深的司缘人看守。”
“道理我都懂。”白琅面无表情,想哭都哭不出,“可你是什么时候躲到我身后的?”
折流:“……”
“何人擅闯劫缘阵?”左边的执签者说。
“大胆妖孽竟敢劫囚!”右边的执签者斥道。
话音甫落,旁边一直演绎着白琅生平的墙壁瞬间黯淡,一左一右两根锁链从两侧窜出,像蛇一般绞向她的喉咙。关键时候,折流推了她一把。白琅踉跄着栽倒在地上,两根锁链擦着她的背撞到一起,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白琅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还没站稳又被折流一推。
她恼火地回过头,正好看见折流抽出一张她给的符箓,细小的火苗瞬间化龙,将狭长的甬道填得满满当当。火龙从后方扑来,白琅连忙抱头匍匐,温度炽烈至极,即便用了法术护身她还是能感觉到道袍边角烧糊的声音。
这符箓是她做的,最多能烧柴做饭,可在折流手里威力堪比天外陨石。
她从指缝间看见耀眼到近乎白色的火龙咆哮冲向两个执签之人,然后在快要碰到他们的时候……
打了个嗝。
打了个嗝????
龙消失不见,白琅听见折流在她身后叹气:“这符箓做得太差,没法用。”
“我怎么这么恨……”
白琅眼泪都要流干了,她一把从折流手中抢回符箓,用尽全力丢了一张出去,口中念道:“朱旗赤弩,须火燃兮!”
细细的火苗从纸上窜起,游蛇般滑向前方,白琅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看向两个执签之人。
方才火龙气势汹汹,两个执签者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步,这样正中间的囚犯就正好暴露在白琅的火术之下。两者轻轻一触,火苗熄灭,周围仿佛彻底陷入寂静——囚犯头上的铁盔居然皲裂出一条裂隙!
他身边的两个执签人意识到大事不好,双双结印,可是遏制不了封印破裂的趋势。
“封闭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