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汉白未置可否,只想起纪慎语来这里那天,他正在镂字。
几个月了,一时戏弄的“纪珍珠”竟然喊了几个月。
丁汉白夺下刀,捡一块削去的玉料,勾着纪慎语的肩,蹭着纪慎语头发,让纪慎语仍能倚靠他休息。“看仔细。”他环绕对方发号施令,施刀走刀,玉屑落在纪慎语的腿上,放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握拳。
“看清没有?”
“……没有。”
丁汉白继续雕,又问,看清没有?
纪慎语还说没有,像是胆怯,也像是勇敢。
胸膛那一块被对方的后肩抵着,烫了,丁汉白的呼吸拂在纪慎语的脸颊上,他想知道纪慎语觉不觉得烫。
“我看清了。”纪慎语忽然说。
丁汉白就此知道,对方的脸颊一定很烫。
看清了,他该松开手了,该离开这儿,该头也不回地去客厅填补肚子。可他魔怔一般,纹丝不动,只捏着那把刻刀继续。他恨纪慎语红着脸安稳坐怀,要是稍稍挣扎,他就会放开了。
半晌,理智终于战胜心魔,丁汉白将纪慎语一把推开,先声夺人:“十几岁的大孩子还往人家怀里坐,你害不害臊?!”
纪慎语闻言窘涩,但他嘴硬:“……我不是很害臊。”
丁汉白噎得摔刀而去,格外惦念梁师父的高徒。相同年纪,对方面都不露端庄持重,家中这个内里轻佻专爱顶嘴,对比出真知,他竟荒唐地想起一句粗俗话。
——家花不如野花香!
丁汉白暗下心思,一定要拨云散雾,看看那朵野花的庐山真面目。
纪慎语莫名一凛,霎时攥紧了手里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 看门大爷:怎么又是你?丁什么白?——丁汉白。什么汉白?丁汉白。丁汉什么?丁汉白!
第29章 惨还是张主任惨。
机器房锁着, 里面却像遭了贼。
纪慎语和姜廷恩开门后大惊失色, 被一屋翻乱的料石吓懵。翡翠玛瑙水晶松石,一盒小件儿料撒在地上, 中等大的玉石也脱离原位, 乱成一片。
姜廷恩喊:“我去告诉姑父!”
纪慎语拉住对方, 他想,锁没坏, 小偷没有撬开怎么进去?况且小偷只翻乱东西, 却不偷走吗?这场景乍一看像遭遇入室盗窃,细看像小偷翻一遍却什么都没瞧上。
姜廷恩吃惊道:“意思是没被偷?那这是谁干的?!”
纪慎语说:“有钥匙, 并且敢造成这样不收拾的, 你说有谁?”
还能有谁, 只有丁汉白。
的确是丁汉白,他昨晚进机器房找料,却抱着纪慎语没干正事儿,只好大清早又来。料太多, 索性全折腾出来挑选, 最后仍没找到合意的, 更懒得收拾。
丁汉白此刻已经在玉销记了,后堂库房凉飕飕,他钻里面又一通翻找。
库房玉料多样,他中意一块碧玉,招呼不打就拿走。驱车到玳瑁古玩市场,周末来往人多, 他不看物件儿光看人,看人不看脸面,光看手。
丁汉白在寻找梁鹤乘,六指儿,他只知道这点。奈何人太多,分秒之中都有离开的,又有刚到的。他觉得这样不中用,没头苍蝇似的。
他就如此晃悠着,抻拉耐心,盯得眼睛干涩。渐渐脚步慢下,累、烦,瞥见犄角旮旯处有个老头吸烟。那老头只叼着,不点燃,右手戴一只棉手套。
秋高气爽,戴什么棉手套啊。
丁汉白赌一把,边走边解表扣,到老头跟前时正好将瑞士表摘下。“大爷,我捡了块儿表。”他搭讪,递上,“是不是您掉的?”
老头古怪地看他:“不是。”
丁汉白问别的:“哎,我瞧着您挺眼熟,您是那个姜大爷吧?”
老头烦道:“你认错了。”
丁汉白就不走:“不可能,你不姓姜姓什么?”
老头说:“我姓贺。”
梁鹤乘,姓贺,丁汉白笑道:“站在树底下乘凉,不会就叫贺乘凉吧?”他态度陡变,慢悠悠戴上表,语速不紧不慢,“您是来摆摊儿还是捡漏?摆摊儿的话,有没有宋代玉童子?”
梁鹤乘定睛打量,问:“瞎眼张是你什么人?”
丁汉白答:“我师父。”
梁鹤乘笑起来:“怪不得不正常,你找我干什么?”
丁汉白陪着笑,掏出一包纸巾,拽下人家的手套,主动又强势地给对方擦手汗。“还真是六指儿。”他自说自话,抬眼瞥梁鹤乘,“我有事相求,求您的高徒。”
周遭哄闹,丁汉白邀梁鹤乘上车,门一关,开门见山。鉴定玉童子的种种理由,哪怕辨出真伪却多喜欢,越过东西想窥探背后之人的好奇……他全说了。
“梁师父,我略懂一点雕刻,所以很钦佩您徒弟的本事,不光会雕,还会造。”他鲜少如此恳切,“我师父和您不对付,但我乐意孝敬您,更想与您好好交往。”
丁汉白亮出那块碧玉:“请求您徒弟做一对清代合璧连环,我珍藏,多少钱都可以。” 玉童子还是简单了些,他需要更深地掂量对方。
梁鹤乘问:“你想谋合作?”
丁汉白坦荡承认:“合不来,交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