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太后有疾 火山子 3452 字 12天前

“起吧。”她很想听听秦作庭的说辞。

“皇上说,且让娘娘宽心,好日子全在后头。”自从前些日子,皇上牵着迷迷糊糊的太后从那幽暗阴森的假山洞里出来,一路上还很是嗔怪地指责她。段公公再见着太后娘娘,一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日子?全在后头?”陆太后举着一柄通体透亮圆润的玉如意,眯着好看的眸子,笑嘻嘻地道:“皇上是指哀家死后能上天堂,而不是下地狱么?也是,如哀家这般和善慈爱的好人怎么入那污秽的地狱,替哀家多谢皇上美意,哀家先行一步,深感歉意。”

“……”若不是怕太后将那柄沉重的玉如意敲在他脑袋上,段雳当真想回一句,娘娘你也太油盐不进、狼心狗肺了吧,皇上分明是好意。

“段公公,还有何事么?”这太监原也是个省事的,年纪轻轻,眉目清秀,活泼讨喜的圆脸,聪明伶俐,这脸上怎么有一股挣扎的怨气,久久不肯散去。

“娘娘明鉴,保重玉体,奴才告退。”一早见过陆执,也不见太后生气,可真要急死自己个儿这个做奴才的。再不走,真得要再次仰天长啸了。

对于吃穿用度,陆太后平日不甚在意,只是交给了东鹊和苑鹃两个宫婢打点,很是好养活。

如今御林军的守卫成为了软禁,虽然寿昌宫阖宫上下不得外出一步,但是伴随着禁足旨意的还有皇上的口谕。太后每日吃食用度,皆是皇上亲自过目,段雳盯着御膳房一道道精工而作,再送往寿昌宫,比往日里尚要精致许多。由此可见,先皇勤俭节约的遗言被新皇数典忘祖的令人叹为观止。

此外,还有对于新皇无孔不入的谨慎程度,陆太后对此举也是赞叹惊为天人。

比如,寿昌宫后花园假山北侧背面,与其一尺相隔,有一处围墙二尺见方的部分,年久失修,爬满碧油油的藤萝,勉勉强强撑着未倒,由于隐蔽,常人也难以发现的了。

作为后宫标杆的陆太后自然不在此列。

一日,追着胖乎乎柔软的猫四处乱窜时,很荣幸地险些将整面墙给撞下来。陆太后循规蹈矩地将倾颓的墙面收拾齐整些,还很是细心地留了一处记号,方便日后逃出宫去寻欢作乐。

软禁这种事情在陆太后的人生此起彼伏的发生,寻日里在陆府,隔三差五得就要被陆老爷子关趟小黑屋,闭门思过。由此总结了各种逃跑方式,不下十余种,今夜晚间可算派上了用场。

陆瑾佩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身锦缎的短打衣靠,背了个小包袱,猫着腰,顺利地穿过怪石嶙峋的假山洞,准备往那处阴暗的石墙夹缝中去。

一探头,御林军亮瞎人眼的黄色瞬间抹杀了陆太后逃跑的兴味。

天杀的,秦作庭,你是怎么知道这么一处所在,还要不要人愉快地玩耍了。

陆瑾佩恨的牙痒痒,从包袱里摸了火石和火镰,拽了碎布条燃上,就往略有枯黄的草丛里扔了过去。

一路火花惊起叫声一片,守在夹缝处的某位御林军被陆太后的花招成功得吸引了过去。陆瑾佩从假山上轻声跃下,摸到那处记号,飞快地抽出砖块,躬身钻了出去,在某位被耍的人士回来之前,填上了最后一块破砖。

本想一路偷偷摸摸溜达出宫,可是偶遇御书房的那条小径,陆瑾佩还是脚不听使唤地迈了下去,飞檐走壁,一路上了御书房的屋顶。

御书房顶黄琉璃瓦歇山式,从揭开的琉璃瓦处看去,屋内灯火通明,象征天宇的崇高,由细密的斗拱承托的伞盖型藻井,圆形凹面,外圈雕饰一周的云龙莲花纹,层层叠叠,交织向内,色彩明艳,富丽堂皇;当中绘制张牙舞爪的九条蟠龙,口中悬垂吊灯,离地约莫一丈,烛火燃得正旺。

秦作庭正坐在御案后埋头苦写,身后侍奉着段雳。地上跪着两个大臣,在义愤填膺地说着陆家的事情。

陆瑾佩无心听那些呆鸟似的老头慷慨陈词,索性蹑手蹑脚下了房顶,跃到西次间接卷棚抱厦处的方正大梁上倚着,等着絮絮叨叨的老臣完事走人。

起先觉得不对劲的是段雳,偶尔那么模模糊糊两声的啪嗒,打断了好几回左丞相祖世伦的豪言壮语,本是让人涕泪横流的谏言,越发让人哭笑不得。皇上却一心一意地批着奏折,放任祖丞相侃侃而谈。

又过了片刻,那啪嗒啪嗒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引得祖丞相的觐见之言卡得五迷三道,听不出个所以然。段雳硬是憋住了笑,寻着给皇上上茶的机会躲到了西面帘子后,捂着嘴闷闷地不叫自己个儿笑出声来。

待到两位朝中重臣走后,仔仔细细地新沏上贡品乌龙,甫要阖上茶盖,便见一物忽忽悠悠地飘下来,端端正正地落进茶水里,唬了段雳一跳。

一片瓜子壳,讥笑似的在茶水里旋转,冒泡。

段雳大惊,抬头向上望去,就见一张未施粉黛的绝色笑脸,从房梁后探出来,正是下午刚见过礼的陆太后。

☆、偷鸡摸狗做什么(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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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后手脚伶俐地蹲在雕梁画栋的房梁上……嗑瓜子,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就招呼道:“段公公,快闪开。”又一把瓜子壳从天而降,天女散花似的险些扑了秦雳一身。

“娘娘,您怎么……”段雳端着手中的茶,进退两难。这太后,也太罕见了些罢,方才啪嗒啪嗒的声音,合着是这位在嗑瓜子呢。

黄色的帘子一挑,秦作庭迈步走了进来,瞬间被一地狗啃似的瓜子壳迷花了眼,再抬首望去,罪魁祸首正倚在房梁上,一本正经地挥手示意。

“晚上好,乖儿子。”

啪嚓,段雳手一抖,一个不当紧,上好的白瓷茶盅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溅到一边的波斯绣金地毯上和浓烈的鲜血似的,让无状横在房梁上的陆太后心疼肉颤,得多少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段雳这个败家玩意儿。

秦作庭负手而立,龙袍还未来得及换下,眯着眼睛直勾勾瞅着作恶多端的陆太后,乐呵呵地问道:“是你下来,还是朕上去。”

看这邪恶的眼神,看这不规矩的笑容,威胁,□□裸的威胁。

“不用不用,皇上那么忙,我这就下去。”陆瑾佩笑得很狗腿,话音刚落,便张牙舞爪地从梁上轻盈地……扑了下来。

段雳瞧见了这幅场景,立时熟门熟路地掩面狂奔。

寻常人家的男子瞧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姑娘,从高处向自己奋不顾身地飞扑而来,通常会有怎样的反应?

少不更事型,或三或五相携而来,觉此物好玩,有拿糖葫芦尖戳,有拿泥人掷,有拿糖画粘,待发觉事态不对,顿作鸟兽散;年长闷骚型,有吟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觉此物貌美如花,软弱可欺,遂把臂相揽,自称阮籍偶上天台,得遇姑娘貌赛天仙,内心喜不自胜,顿感上天垂我……一番唏嘘,此物昏厥;老年无辜型,负手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物将手中偏爱的秋菊砸得稀碎,零落成泥碾作尘,感叹世风日不佳,伴影向与还。

而当今圣上秦作庭,作为陆太后心心念念长盛不衰的禽兽,以上三种都无法凸显其与众不同的另类气质。

所以,禽兽皇帝顺势扯过一侧的软榻,翻身倚上轻枕,单手支额,眼睛轻妩温柔如水,直勾勾地瞧着娇俏佳人投怀送抱。

此番,陆瑾佩被那勾魂摄魄的诡异眼神吓得一个不稳当,便从所落之处的软榻上堪堪栽了下去。

秦作庭伸手去捞,被魂飞魄散,惊不自胜的陆太后慌乱中揪了衣领,一把扯下软榻。

“秦作庭,你个禽兽。”

便听刺啦一声,伴随着男子压抑的闷笑,女子怒不可遏的娇叱,外间慌不择路瞎撞的段雳公公一脚踏空,从木阶之上大义凛然地扭向赤红绣金的地毯。

哎哟喂,皇上,您可真生猛。

哎呦喂,奴才这腰唉。

古往今来,敢对龙袍下死手的人,似乎除了将好男色演绎到登峰造极地步的汉哀帝,也没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说人家哀帝是片好意,欲起而不欲惊贤的恩爱缠绵,自断衣袖,世代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