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了吗?海鲜大餐。”
容谢笑了笑:“对啊,我都有点昏头了,你明明还欠我一顿饭。”
正好电梯也到了顶楼,容谢按住开门键,让她先走,然后自己才走了出来。柳葭在楼梯口跟他道别:“那就晚上下班见。”
容谢微一挑眉:“晚上见?你怎么就知道今天我就没别的机会跟你见面了?”
“因为我上午要出去拜访客户,刚巧早上医院又打电话给我,说我妈妈要见我,我中午要赶去医院,下午还有一个客户要见,等回到公司怎么也得快下班了。”
她能忙碌成这样,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开始觉得,是否自己给她的工作量安排得太大了?
柳葭伸出手去,在他的手臂上轻轻一推:“我整理点资料就走,你千万不要忘记跟我约过了。”
容谢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有点舍不开松开:“晚上你准备请我去哪里吃饭?要不要我提早去订位置?”
柳葭笑着抽回手:“保密。”
——
早上在她来公司的路上,医院突然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她的母亲似乎有点发病,非吵着见她。柳葭这两天已是身心俱疲,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头疼欲裂。她上午见完客户,便驱车往郊区赶,很快便到了那家精神疾病康复治疗中心。
今天是工作日,并非周末的亲人探视时间,她在传达室外跟看门老大爷磨了好一会儿才被放进去。她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她,眼里有些同情的神色,她从接手这个病人开始,来探病的永远只有柳葭。她可以说是看着柳葭从小女孩慢慢长大的。她请柳葭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才缓缓开口道:“最近的病情又开始有点反复,我暂时也没弄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这次的情况并不算太糟糕,她记得你是谁,还一直闹着要见你。”
柳葭想了想,苦笑道:“大概是最近,又到了我妈妈跟我父亲当年闹翻的时间了。”
医生点点头:“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柳葭道:“其实我应该在回来的第一天就来看她的,不过那个时候突然有事……我父亲在非洲做疾病支援,感染了当地的传染病过世了,这个消息,我不知道该不该让我妈妈知道。”她其实有点拿不准,也许她妈妈知道这个消息会非常痛快,又或者非常伤心,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复杂,过去有多爱,后来便有多么痛恨,可是一旦人不在了,也许恨意也就不再了。
“这个……我建议你还是隐瞒着不说比较好,毕竟说出来之后,那结果如何,谁都无法预料。”医生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非常坚强的人,这么多年了,都要你一个人扛着……”
柳葭忽然又想起了容亦砚昨晚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所受到的伤害,如果不靠自己讨回来,是没有人会帮助你们的,旁观者最多不过是怜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太多人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她,可是同情又有什么用,没有人能够帮得了她,最后还不是要她自己动手?
她走进病房,只见自己的母亲躺在床上,她的手腕脚腕都绑着带着,看见她走进来,只是徒劳地划动着手脚,满脸的不悦:“他们为什么要绑着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快让他们把我放开。”
柳葭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好,我等下跟医生说。可是刚才医生也对我说你又吵又闹,很不听话啊。”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谎话被戳穿的尴尬:“这个……”
柳葭拿起床头柜上的梳子,缓缓地帮她梳着头发:“妈,你还记不记得,你很恨那个女人,你当时对我说,要让她再也过不上安宁的日子。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的。”她的目光缓缓转移到自己母亲的脸上,却是毫无聚焦的,像是穿过她看着后面那一片虚无,她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可是你现在跟医生作对,等我做完了事,却不能带你出国去玩,我会很难过的。”
她的母亲听着她说话,忙道:“我保证不会再闹了。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总是惦记着心事。”
柳葭笑道:“嗯,我会很快来接你的。”
她走出病房,还是给莫潇拨了一个电话,长长的通话音才响了两声,他便接起了:“柳葭?你找我有事?”
“我想请你帮我跟容先生请求一件事,”柳葭轻声道,“请他帮我联系一家欧洲那边的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这件事我本来不该麻烦他的,只是时间很紧迫,我怕来不及。”
莫潇顿了顿:“好,我会帮你转告容先生,你等我的消息。”
☆、第四十六章
下午还有一个客户需要拜访,柳葭从医院里出来,随便找了家7-11买了个饭团当做午饭对付了。拜访过客户,她去了超市,开始采购晚上的海鲜食材。如果只是随便去酒店里定个位置,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容谢早就把全市所有的高档酒店都吃遍了,光是平时应酬,估计就已经吃伤了。
她等在停车场,看见容谢从电梯间里走出来,他身上的那套银灰色西装纹丝不乱,姿态悠闲地踱到她面前:“等下要去哪边?”
柳葭晃了晃车钥匙:“我家。”
容谢哦了一声,又道:“为了省钱?”
“无聊,我才不会想省这个钱。”柳葭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自己做才有心意啊,心意,你懂不懂?”
“也对,你现在很有钱了,都已经跻身资产上千万的富婆行列,是看不上那点饭钱。”
柳葭皱眉道:“你喜欢埋汰我还是怎么了?我这点身家能入得你的眼吗?”
容谢笑了笑,上了她的车:“我今天想了很多个去处,就是没想到最后是你家。”
柳葭一路上跟他聊了聊客户的事情,很快便到了自己家。她停好车,打开后备箱,指着里面的大包小包:“过来帮忙拿东西。”
容谢二话不说,立刻把后备箱里的袋子全部提在手中,他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食材:“有龙虾,没想到你厨艺还不错,连龙虾都会做,晚上准备什么烧法?”
柳葭特别无辜地回答:“啊?我不会,打算现场学,你喜欢哪种做法?”
容谢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看哪种简单方便了,我很怀疑自己会被你饿死。”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参观到柳葭的住处,她家里还带了一个阁楼,圆弧状的楼梯直接通往阁楼,那里就只有一整面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柳葭一进门就进厨房忙碌去了,让他随意看。他踩着狭窄的楼梯走上阁楼,这阁楼的高度并不太够,对于他这样身材高大的男人来说,这种设计有点压抑。他靠着书架坐下来,随手抽出一本《经济学原理》来看,看得出那是柳葭的课本,她在上面写了很多笔记,整本书都被翻得有些破旧了。他回头在同层的书架上找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对应的英文原本,里面同样是很详细的笔记。
柳葭并不是天赋型的学生,就算在大学里也是认认真真在课业上花了很多时间的。容谢看了一会儿她的课本,又转而去翻边上那一整架子的推理小说,他抽出一本翻到第一页,便看到一个表格,里面清清楚楚地列出了所有人物的名字、性格、动机及可能存在的疑点。他突然觉得看什么书并不重要,书里是什么内容也不重要,只是他通过这一点点细小的线索去读懂她看书的心情还有思考。
想着她所想的,思索着她所沉思的,虽然这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容谢撑着下颔失笑,缓缓地翻动书页,直到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他才从游走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可以吃饭了吗?”
柳葭面露难色:“可以是可以了——”只不过,理论和实践始终是有差距的,她一直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几个家常菜做得不错,可是换成海鲜正餐,还是有些勉强了。她指了指餐桌上的盘子:“本来想做芝士焗龙虾的,不过后来觉得没有这么大的锅子做不成,就想做成炸虾球,但是炸了两个完全不够酥脆,只能把剩下的做了刺身。”
容谢看着桌上,有三盘刺身,便只剩下蔬菜沙拉和香煎鹅肝了。他微微一笑:“鹅肝也很难做的,你做的看上去不错。”
柳葭开了一瓶气泡白酒,倒满两个玻璃杯:“你想喝点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