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1 / 2)

陆尧问:“先去看草鬼婆还是蟾蜍?”

“草鬼婆还在领导那边盘问着。”小张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先去看云姜。”

陆尧脚步一停。

此时电梯已经停了下来,这种称重量非常之高的电梯装修简陋,踏板上还有裸露出来的钢筋,冰凉而阴森,感应灯适时的亮了起来,冷白的灯光让人身上涌起寒意,对面有股阴气森森的风吹了过来,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云姜的尸体出现了一些问题。”小张一边走一边说:“您知道‘木乃伊’么?现在已公布的木乃伊实际上并没有达到千年不腐的程度,外界流传的说法也很简单,所谓肉身不败,实际上只是用树胶涂抹全身,隔绝空气跟细菌后可以高效率的预防尸体腐烂。”

“但是几年前,国安……”小张斟酌了一下用词,“国安偷渡回来了一只真正的木乃伊。它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至今还在被研究,可能过几年就会出结果了。”

“而云姜那边的情况……”

他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陆尧的神情。

走道中只有来回晃荡的脚步声、他喋喋不休的说话声,陆尧却死死的皱着眉,额头上覆盖着一层浅薄的汗珠,露出来的小臂绷紧,仿佛一张被拉满的弓。

是一种下意识的戒备状态。

小张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疑惑道:“陆哥?”

陆尧猛地惊醒,勉强摇摇头,说:“你继续。”

小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此时他们刚好到达一扇门前,陆尧头疼的擦了一把汗,小张手上那双黑色的手套轻微的滑动了一下,一张卡片就露了出来,扫过之后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偌大的房间冷清而冰凉,最中央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双眼紧闭的青年。

他赤身裸体的坐在椅子上,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阖起来的双目形状极其漂亮,狭长而勾人,鼻梁高挺,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几缕发丝从耳边垂落下来,搭在凹陷的精致锁骨上,再往下就是结实的胸膛跟修长的腿,交错产生的阴影刚好遮住关键部位。

七组组长云姜。

“我曾经隔着生物膜触碰过他的皮肤。”小张摸着下巴,说:“紧绷,温软,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完全不像是个死去的人。领导怀疑他根本就没有死,或者是处于一种假死状态,但是我们什么勘测方法都用过了,科学的非科学的,最终检测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已经死了。”

小张耸耸肩,说:“领导说先让我来带你看看他,应该是觉得你会有什么办法。……陆哥?”

陆尧没有说话。

他死死的盯着云姜的侧脸。说实话云姜的长相其实跟晏轻有那么几分相似,漂亮却并不女气,精致的仿佛精心雕刻而成,仅仅是小半张在黑发遮掩下的脸,都让人面红心跳。

许久之后陆尧像是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道:“我没有,我跟他不熟。”

“哎?”小张诧异的看过去:“可是我听说您刚进国安的时候,曾经被七组长带去云南生活过一段时间啊。”

第49章 拒绝黄赌毒

几年前的那场大火,烧坏了他小半张脸。

从鼻梁一路到左脸,在痊愈后依然是坑洼不平的一片,跟右脸的光滑截然相反,镜子中看过去,宛若恶鬼,狰狞而不堪。

国安给他配备的房间比监狱还要冷,一张床,一张书桌,护眼的台灯,标配的纸币,因为处在保密期,所以电子设施一律被禁止,连块手表都没有。

领导带着他溜出去过,两个人在北京的小胡同里吃面,十二块钱一大碗的牛肉面。陆尧那时候年纪不大,突逢大难,清醒过来后变得沉默寡言,并不怎么喜欢说话,吃碗面把碗筷一搁,闭紧了嘴,任凭领导油嘴滑舌的逗他笑,也吝啬着,一个字都不愿意给他。

他半只脚都埋进了自己的世界中,被沼泽一般的回忆往下拉,做梦都是弟妹的脸,在一片火海中消失殆尽,散成扑棱蛾子一样的飞灰。

他总会在深夜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迟钝的坐在床上,很久都不能分辨出梦境跟真实。国安的人一度认为他萌生了死意,而且在日复一日的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

但是陆尧没有。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活下去。

死亡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说,人的死亡仅仅是脑电波停止,也就是进入一种‘无法思考’的状态,如果按照这种说法,死了要远比活着轻松。活着要继续走,要惦念要缅怀,要在亡者的头七,烧起一堆黄纸,为他们的来世祈福。

他近乎固执的想要活下去,陆家一共就那么些人,他父亲因为工作性质,跟所有亲戚朋友都没有往来。感情这东西太难说了,世界上只有‘自己’和极少数家人是中心,再好的朋友、关系再亲密的远方亲戚,断了来往之后,不需要多久就会被抛在脑后,数十年后可能会想起来,也不过是一句‘哦,是有那么一个人来着’。

他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尽可能的挽留着陆家人,以免那些原本就不深的痕迹,被太过痛快的抹消掉。

他第一次见到云姜,就是在这么一个半梦不醒、却又执拗的睁着眼的状态下。

某天半夜,他听见外边有声响。

是一道刻意压低的低沉男声。陆尧警觉地抓住了放在枕头底下的铅笔。这支笔的顶端被他磨的尖锐异常,反手藏进了袖子中。

“……已经半个月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你带他去云南吧,散散心,将来就算不留在国安,也不能当一辈子的哑巴。”

是领导。

陆尧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门框,把耳朵覆盖了上去。寂静的走道中只有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来来回回,劝说无非就是那么几句,不久之后打火机咔哒一声响了起来,然后就又是一片死寂。

很久、很久之后,才有另外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么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东西,你就不怕我给捏碎了?”

这句话透着显而易见的轻蔑跟怜悯,门后的陆尧几乎立刻就反感的皱起了眉。

他第一个反应,是不想跟这个人走。然而在某些不可撼动的因素下,他最终还是跟着云姜去了云南,并以身试则,证明了云姜语气中的调笑,不仅仅是放在一句话中的。

陆尧是个很强势的人,实力也给了他这个资本。晏轻也好,楚子羿也好,他说不接受,那就是不接受,但也不排斥他们的靠近,因为他心里给自己划了一条线,固若金汤,谁也越不过去。

除了云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