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1 / 2)

故千秋 江听夜 1848 字 1个月前

旁边的人万分艳羡:“哎,我说,你运气不错啊,居然有幸认识两个传说中的人物?”一会儿又将信将疑,“照你这么说,云姑娘也好端端地健在了?”

“不,云姑娘死了。”那人沉重地叹了口气,“被七妖剑客所杀。”

“那一晚演出的是《绛雪》,列位都知道,这是云姑娘及笄之年,撷霜君特意为自己这位青梅所撰写的台本。可是令人惊异的是,这次演出虽然满座都是权贵豪杰,可是首座却并没有人,只摆放了一截深棕色的短圆木头,隐约有檀木的香气,那木头被精心放置在软垫上固定好,待遇非同一般。”

“云姑娘正演着,那疯子七妖剑客跳上戏台,白衣如雪,容颜如煞,与云姑娘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后来他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把鲜血抹在剑上,忘痴长剑如有神助,一剑穿胸,将云姑娘钉在戏台左首的柱子上,那些止不住的血像打翻的朱墨一样落了她满身,染红了台柱。”

叙述者手指紧握成拳,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这样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首座上的那根木头,滚落在地弹到一旁,然而,那木头竟在我们眼前忽然立起来了!”

“只见云姑娘脸色大变,忽然挣扎起身,从胸口霍然拔出长剑,急迫地扑过去抓住那根木头,嘴里竟不停地叫着撷霜君的名字,还说‘回来,回来,不要乱动’,就好像……就好像那一截木头就是撷霜君,能听懂她说花似的。七妖剑客看到那木头,一剑挑开云袖,抬起木头便扬长而去,根本无暇顾及旁人,我也因此侥幸捡回一条命。

“一截木头?”众人面面相觑,心往下沉,“撷霜君出事了,然后变成了木头?”这委实也太匪夷所思,说出来没几个信的,他们便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再度议论起来:

“那七妖剑客当真是疯魔了,还好已经被杀死了,否则撷霜君这番回来,也要替天行道将他斩杀!”

“我倒希望当年战争里的人都好好的,单是撷霜君一个人无恙归来不算什么,若是他发现故友不在,物是人非,想来也会难过的。”

“最怕的可不是物是人非,而是容貌未改,心上早已风霜冷冽或冰火相煎了。”

……

这一场叙述落幕时已近傍晚,酒客议论感叹着各自散去,沐浴夕阳走远。窗边,蓝发人扫落横在膝上的酒坛,懒懒地看向窗外,目光忽然凝住了,一直未能挪开。

窗外,细风拂卷衣袂,鸦青长衫的少年走过熙攘人群,忽然转过身来站定了。已是霞光西下,少年长眉如黛,眼捷似羽,双颊笑容清润恬淡,背后是流霞烁金,山河泼墨,映照得他脸上有一层如冰如雪的冷光。

“撷霜君!”他紧贴着窗户颤巍巍地叫出来声来,无力地滑落在地,“像,真的太像了,和那时候相比,居然没有一点变化。”

原来撷霜君重现中州的消息并非无稽之谈,这个少年,满身风霜,如今归来,居然还容颜如故。

少年仰首望着天空中翻卷如鹤的云池,仿佛隔着天幕与一双亘古的深邃眼瞳对视,颈上的丝缕在风中交错翻飞。哒哒的马蹄声从身侧掠近、顿住、停下,他翻身上马,恣肆飞扬地大笑扬鞭,一边将手伸给身侧的同伴,清凌凌落了一地的天光。

此时,是岱朝的文轩历二十二年,距离夺朱之战结束已有七年。

暗潮云诡,天下星缀,独行人潮,似曾相待。

宿命的轨迹再次行汇于此,会有人如电光孑然划过漆黑长夜般遇见,而每一颗星子都将兜转着奔赴未知的结局。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交迸纠葛,轮转不息。  “这里有没有医生?”

“辜颜,辜颜你在哪里?”

轰的一声,厚重的木质门帘被从外面倏然撞开,冷风倒灌,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打破了满室的欢笑言谈。

这里是尹州城最大的酒店,尹州是交通要道,南开北仰,转首天下,八方匆匆的行客在此相会歇脚。此时,酒保正在安排店里的行客用晚膳,三两言谈的客人却忽然静默下来,震惊地看着这个突兀的外来客凶巴巴地闯进温暖的室内,裹挟着满身风霜。

那人是个少年,似乎是长途跋涉而来,满面风尘,却不掩眉间秀丽,鸦羽似的长睫猛烈颤抖着。他披一身深黑大氅,衣上沾满寒气,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那人的手垂落在外面。

“这里有没有医生?”他又焦急地问了一遍,众人被他眼里的寒意所慑,噤若寒蝉,一时间面面相觑。

眼看着少年人抬起眉就要发作,众人心都提了起来,他们都是来往的商贾,并非医生,也不会武,十分害怕这少年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然而,这样的死寂忽然被一声啼叫打破了,少年回头看着东首绮窗,那里有一只白鸟扑簌簌飞进来,把窗角撞落一块,盘旋着折落在少年肩头,安安地叫个不停。

奇怪的是,酒店里的人竟能从这只白鸟的叫声里听出焦急寻找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