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出在这另招的人上了。也是他没开天眼,招了一个跟虞家有仇的人进来。半夜当值的时候,趁虞堃睡着了,拿簪子把虞堃差点没给戳成个筛子!非常不巧的是,还没等她戳死虞堃,被个巡逻的卫士发现了。
虞堃身体不好,睡前会服一剂汤药助眠。可他睡得再深,那也是睡,还不是死了。被扎成那样,不痛醒了才怪。可惜体弱,痛得都叫不出来了。但是卫士很警觉,觉得窗上影子很不对,立刻冲了进来。人赃并获。
大长公主等人连夜进宫,急召了御医。颜孝之等人衣服都没穿好,也奔到宫里来了。最苦是蒋廷尉,老人家本来睡得就少,好不容易睡着了,告诉他皇帝被人捅了,让他去审刺客。整个临安都被搅了起来。
大长公主看侄子被包扎好了,喝药睡了,就气冲冲要去“撕了那个小贱人”,见面就骂。没想到这宫女比她还凶残,她骂,宫女也骂:“老贼婆,你爹害我阿翁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今日吧?”
大长公主:什么玩意儿?怎么扯到我爹啦?
仔细一想,她爹的仇人实在是太多啦!
她爹那个时候吧,前朝势力可顽固,还没经过什么大的起义。搞死的前朝忠臣不要太多!不像颜肃之现在,最坏的事情都让阮梅和五王做了,他的仇人就会少很多。
这一个,大长公主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还是蒋廷尉给审出来的。原来,这小姑娘肯定也没见过她祖父,但是她爹到死不忘父仇,念叨着都是虞家人害的他家。小姑娘打小就是受这个教育长大的,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不然一准儿投了阮梅,好搞死虞堃。
阮梅诈开了京城的大门,大肆屠戮,搞得她都绝望了:虞家人这回得死绝了吧?轮不到我出手了,真是太遗憾了。
万万没想到半路跳出个李今,把虞堃给救了。小姑娘又是开心又是失望,开心的是,自己有机会手刃仇人之孙,失望的是,这货怎么这么命大呢?
她一路来到了临安,恰逢詹事招人。她便冒充是逃难的良家子,上了户口,再报名入宫。像她这样“战乱时期跟家人失散,想入宫保平安”的孤女还是不少的,她的个人素质又挺不错,就这么被召了过来。
人一旦有了一个更大的目标,对一些个人得失就看得很轻了。正因为这样,她不与人计较,能多干就多干一点,对人也很好,人缘好,肯干活,就容易晋升。【1】不久就被提拔到虞堃身边工作了。
值夜这种工作,一般人是不愿意做的。尤其是虞堃这里,睡前先吃安眠药的,一步登天的机会都没有。
小姑娘就得到了许多的机会,观察一下,就决定下手了。只是不巧,遇上了尽忠职守的侍卫而已。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个侍卫的祖父,跟小姑娘的祖父以前是同事,还都死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南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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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醒放下心来,也给颜肃之发了一个消息过去。颜肃之当成个大事儿来办,身后拖着三万大军,走到半道儿上,告诉他这是个乌龙!颜肃之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叶琛却认为这样很好,他尤其感谢那个尽忠职守的侍卫。如果没有这个侍卫,或者说这个侍卫没有这样离奇的身世,不管颜肃之做没做,这件刺杀的事情可能都要栽到他的头上了。
现在好了,这么奇葩的事情都出现了,大家商量着怎么善后吧。
颜肃之道:“来都来了,我还是去看一看罢。”同时想,也可趁机整肃一下朝廷,没用的让他们滚,不跟自己一条心的要收拾,有本事的,那必须礼贤下士。
李今却十分忧郁,他并不想虞堃去死的。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叹一声:“天意如此!虞氏于今是绝嗣了呀!”说完,便伏地痛哭了起来。
颜希真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你哭什么?只是伤重,还没死呢,到了临安,看到他真驾崩了,你再哭也不迟!”
颜肃之记在心里,作出焦急的样子来,下令星夜兼程,往临安去。好在两地不远,他们又已经走了不少路,次日便至。到了城外,见城上也没挂白幡,颜肃之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来晚。
命甲士驻于城外,命人上前喊话。
验明了身份,知道是他,城上忙不迭便开了城门。原本见这大军逶迤而来,城上是惊得关了城门的。现在见颜肃之来了,岂有不欢迎之理?
颜肃之来不及多寒暄,径往宫中救见。虞堃才转醒,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听说他赶了过来,道:“总算……全了君臣之义,不曾有什么大龃龉。”便要见他一见。
颜肃之入见,见虞堃正躺地那里,转头也很为难。忙上前去,缓声安慰。
虞堃道:“我不成啦,命本来就是拣的,看来天不让我活了。身后者,交付与丞相啦。我只剩姑母一个亲人了,望丞相多多关照。我死后,有一日还葬京师,便是丞相对我的恩德了。”
颜肃之忙说不感。
虞堃吃力地道:“先前的事儿,是我软弱了,我的错,我知道的。只是丞相,你知道吗?我不服!若当初不是大郎做天子,我……我能做得比他好,可是现在这样,纵然是我,也做不下去了。都托付给你啦!”
颜肃之心里一阵的难过。因阮梅那个损招,他对虞堃的意见是相当大的。装死不是他没意见,而是心里的怒火已经累积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他当时已经憋着大招准备扯旗造反了。可虞堃这将死之言又说得如此实在,颜肃之也不想跟他多计较了。
说来虞堃也是倒霉,他哥虞喆接手烂摊子的时候,只要综合素质超过八十分,就能把天下给盘活了。问题是虞喆也就是个六十五分的水平,所以把一盘不算太烂的棋给搞成了个烂泥潭。虞堃倒是有八十五分的水准了,可轮到他下棋的时候,对个人素质的要求已经超过了九十五分,要命的是,这个时候,他的对方综合评分已经破百。虞堃就算是累死了,也搞不定这天下了。
对此,颜肃之也只能说,万般皆是命。不过这种话是不能说给虞堃听的,只好安慰他安心养伤,先前都熬过来了,这一回也能行的。
虞堃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我是不行的啦。丞相去召大臣们来吧,我有话要说。”
唐仪扶着大长公主,对颜肃之使了一个眼色。颜肃之领命而去。
虞堃却又突然对大长公主道:“快!时间不多了,姑母对我好,我心里明白的。表兄与丞相素来交好,丞相必不会为难表兄。我再送姑母一场大富贵。”命人取来玉玺,交付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失声痛哭,唐仪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虞堃催促大长公主快些将玉玺收好:“他们就快来了。”大长公主擦擦眼泪,将玉玺揣到了怀里,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又开始掉眼泪了。
颜肃之再领人进来,从他开始,个个都跟死了亲爹似的,就差直接哭出来了。虞堃吃力地道:“后事悉付丞相,唯楚氏,不曾婚配,叫她改嫁罢,别为了一个死人耽误了青春。我平生有两大恨,一是阮贼,一是五逆,丞相为我讨平。尚有一愿,欲归葬父母身侧。”
颜肃之终于落下了泪来,凭心而论,倒比他亲爹死的时候还难过些。哽咽着答应了,且说:“陛下但安心休养,吉人自有天相。”
虞堃惨然道:“什么吉人!什么天相!我只不服老天不公!”最后一句,简直声嘶力竭。喊完了,人也泄了气,渐渐合上了眼。
唐仪上前试了试虞堃的鼻息,手上一僵,又招手,示意御医过来。御医连滚带爬,过来一摸颈侧,哭道:“陛下驾崩了!”
大长公主便号啕了起来。什么玉玺,什么富贵,全都忘了!只记得一件事:“这连个老盆儿都没人摔啊!”
朝臣原都是极不喜欢这个街霸的,现在看她满头白发,哭得忒惨。一想她娘家已经死得不剩人了,真是人间惨剧,也都恻然。
颜肃之一面劝大长公主节哀,一面说:“圣上身后事还不曾办呢。”又指挥着去取白布等物,焚香,取火盆好焚化物事。
大长公主抬起袖子,一抹脸,鼻涕眼泪都沾到衣服上了。她也不管,撑着唐仪就起身,居高临下地道:“颜二郎,我问你一句话,你敢不敢应?”
颜肃之吓了一跳,心说,您老不是疯了吧?您这侄儿,不是我搞死的啊!口上却道:“殿下请讲。”
大长公主道:“你敢在这孩子面前立个誓,讨平阮贼,不与他讲和。光复京师,将这孩子用他该有的礼数安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