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曲荒唐事发生了!
眼睁睁地看着颜肃之召集了上上下下,向大家宣布,他要上京了,日常交给方章和卢慎,有事,跟小娘子商议好了。让读书人方章更觉得坑爹的是,从衙役到奴婢,没一个交头接耳的。
前面说了,归义县的百姓,倒有一大半是山民下山来的。山民比如实在,实拳头大就听谁的,也没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女人拳头大就听女人的,正常。家里奴婢多少知道一点小变态的事迹,只不过是每每惑于她的长相,容易忘掉她的光辉事迹罢了。
方章……方章最后也不管了。
颜神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他爹使着:“换身衣裳。”就换了一身朴素的青衣,然后就被带到前面去了。
听完吩咐,颜神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要不是记得在外人面前不好拆亲爹的台,她早跳起来了——为啥不问我娘呢?
见完了衙内诸人,颜肃之又齐集了他的部曲、召集了他先前征集来备海贼的三千兵勇,然后就把鸣镝箭交给了闺女。这种事情,他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虽然上次部曲的数目少,但也是个开端,部曲一点也不惊讶,在何大的带领下,齐齐应喏。兵勇这里,颜神佑是第一回见,然而颜肃之已训了他们大半年了,且卢慎又散播了好些神话故事,也跟着应了下来。
这些都做完了,各各散去,颜神佑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问颜肃之:“阿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娘知道么?”
颜肃之道:“不过是有备无患。”
颜神佑皱一皱眉:“山上的还算太平,难道是山下?也对呢……不过,在太子大喜的当口儿,谁会这么不长眼呢?”
颜肃之笑道:“你有数儿就成。谁说一定会有事儿了呢?不过是防个万一罢了。”
颜神佑还记得重点:“那你就是没跟阿娘说了?”
颜肃之清清嗓子,道:“这个我自会与她解释的。”
颜神佑还是有点不肯相信,心说,你别顶个油灯床头跪就行了。颜肃之也没有床头跪,也没有顶油灯,只是跟姜氏说:“六郎还小,须得有母亲看着,外面总不至于有甚大事。”丈夫出远门儿,家事付与妻子,外面……应该交付兄弟子侄,这些颜肃之统统都没带过来。
眼见姜氏皱眉,颜肃之也急了,表情也变,弄得姜氏怕他又犯了中二病,只得答应道:“知道了。”然后才抱怨自己好不容易将女儿养得有个淑女模样了,又被颜肃之宠坏了云云。颜肃之但笑不语,却想:咦?老婆怎么突然就好说话了呢?
姜氏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真是拿这一对变态没办法了,怒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颜肃之又陪笑道:“娘子怎么能不管了呢?这一大家子事,都还要仰仗娘子呢。不过是给神佑找些事情做,免得她又胡思乱想思了。我只是将这些部曲等交与她罢了,你没带过兵,万一有事,你使唤不起来。”
姜氏道:“我看她本来不乱想,你也得让她乱想了。”
最终还是不得不听了颜肃之的安排。只是自颜肃之走后,姜氏又将颜神佑唤过来再三叮嘱:“外衙有事,自然报与你。无事,你也不要出去乱逛!归义风气虽然不如京中严谨,你却不好学他们不讲究的样儿的!”
颜神佑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呢,听了便说:“我省得的,这些个事儿,我又不甚懂的,没事去裹什么乱呢?没的给阿爹寻麻烦。”
姜氏听她这么说了,才放下心来,却又让她每日加写五张字,磨磨性子。
别说,前面细务有方章,用脑子的事情有卢慎,山民也很和气,开的榷场里也没有什么斗殴事件发生。便是本地的土豪们,卢氏已向颜肃之投诚,其他人也似老实了起来,不敢在太子要娶媳妇儿的时候闹事儿。
颜神佑也不过每几日巡一遍营,看一看训练成果罢了。每出行,她也带着她的小女兵们,与要演一回武。次数多了,连兵勇都觉得她“颇有乃父之风”。方章见她不胡闹,也放下了心来。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直到颜肃之回来,颜神佑将她根本没用过的鸣镝上缴,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岂料,事情就在五月末起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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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肃之年后不久,交代完了事情,就赴京去了,路上还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京城,又交际,又跟楚氏等交待。楚氏见了他,不免又问起颜神佑等事,颜肃之道:“这回没带她来,留着她帮她母亲看家呢。阿娘有甚好女婿,我先看看?看中了,就唤她们母女来,也好就近定下了。”
楚氏怒道:“岂有这般说定就定了的?总得她回来住上几日,理顺了才好说亲。”
颜肃之就不说话了,颜孝之、颜渊之从旁打圆场,拿些家务事来说。且说颜孝之这长子颜希贤正在议亲云云,很理解颜肃之的心理之类。
接着又是姜家、唐家,颜肃之倒想在这两家选几个能干的年轻人过来帮衬他一下,他开着盐田,又欲招山民下山,是需要些有文化的人。于是又时常往这两家去。
交际应酬果然是花了许多时间,此外又要面圣、见太子。皇帝因其能干,大力地表扬了他,太子见他“不忘本”大老远的还要赶回来,因他揍了水家人而生的不满,也淡了很多很多。托交通不便的福,颜神佑主编,卢慎润色的神话故事还没有传到京城,大家只知道颜肃之正在归义煮盐。归义靠海,这也是能理解的,皇帝也就没多问——有税就行了。
皇帝见颜肃之应对从容,举止有礼,对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也回了一个眼色。真是相当地好啊!
心情一好,且听说颜肃之来之前已经将春耕生产工作都布置了下去了,皇帝便让他在京中多住几天,且暗示太子:“他来贺你,你也当有所表示。”教儿子拉拢人心。太子果依父亲所言,赐给了颜肃之袍服,颜肃之也认真谢赏。宫使回来汇报,皇帝父子皆很满意。
颜肃之又开始他在京城的社交活动。颜肃之在姜家受到的欢迎比在本家还要热烈,中二病的毛脚女婿有了出息,运气还特别地好。到了归义,尼玛还开始制盐了。颜肃之又跟姜戎表示出了分利与姜家的良好意愿,弄得姜家上下都开心不已。只是周氏等人又有些尴尬,虽然将姜五与颜神佑拉到一起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可自己良心难安,有些不太好意思接受。
唐仪这里倒是痛快,可惜他儿女年纪都小,侄子他都看不上眼,只好扼腕叹息。
颜肃之毕竟是地方官,在京城呆到了五月中,实在是不能再留了,他也放心不下归义的事情。于是陛辞,又再次跟皇帝提及了招募乡勇防海盗的事情,皇帝笑道:“毕竟是将种,总不忘此事。”倒也允了。
颜肃之拿到了许可,自己倒是想快马加鞭地回来。岂料亲友们太热情,怕他在偏僻地方受亏,各种生活用品给他将了十大车,让他再带回来。这一路就走得有些慢了。离归义还有三百里的时候,这天傍晚,颜肃之洗漱毕,正想早点休息,明天早起赶路,冷不防南面响起马蹄声。
这里是官驿,往来传递信息都走这里,有马蹄声也没什么稀奇的。颜肃之也不着慌,继续解了头发去睡。一路行走够难受的,晚上还是解发睡个蚕沙的枕头好!这枕头还是闺女养蚕的副产品呢。
头发刚解下来,就听到外面打听的声音:“归义颜令可在这里住的?”
颜肃之:“!!!”转头一看镜子,镜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眉点朱砂的美艳女鬼也在看着他!
颜肃之:……妈的!
匆匆挽起头发,派人去问何来。来人过来扑倒就跪,估计是跑得急了,还没来得急说话,先咳嗽上了。颜肃之想抽他!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家部曲呢,天天跟这些人混在一块儿,不能说千把人名字都能背下来,起码人脸儿是熟的。
好容易喂过了水,颜肃之再问:“何事?”
来人道:“牛、羊两家勾结海贼上岸,已被拿下了,小娘子拿小的们一路北上一路问,请郎君速回!”
颜肃之刷地站了起来:“什么?!”
来人道:“郎君放心,人都拿下了,京观都堆了起来了!牛、羊两家的证据也拿到了,他们翻不了身。”说着,双手递了一支细竹筒来。
颜肃之急急拆开了一看,发现上面只是颜神佑的笔迹,只有四个字“军功最重”。
颜肃之略一思忖,便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喝口水,用些酒食。”又急命备马,自将随身带的部曲唤了十人来,都整装,换马,漏夜赶往归义。却命余下的人押车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