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者点点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开口对我们说道:“我们这次一共来了三个人,一个是联络人,一个是我,枪手只有一个。”
第136章 门面
袭击者说道:“我接到这个事情大概是半个多月之前,因为给我发通知的时间非常突然,几乎没有多少准备的空档,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要协同枪手暗杀一个人,当时除此之外的情况,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而最后从哪个房间进入,挟持哪个人,都是昨天晚上临时才安排的。”
我问道,那为什么会选择从四楼的那个房间进入,那个枪手的真实目的到底是谁?袭击者下巴朝着杨洪军一努说道:“就是他,还能有谁?原本我提议直接用别的方式诱骗到开阔地上进行狙杀,但是被否决了,因为那样一来,大家就会想到这次的目的直接就是这位警察了。”
杨洪军脸色不太好看,我相信这不是他第一次接受到生命的威胁了,不过在一个策划杀死自己的人跟前,听着对方这么淡定坦然地说这谋杀计划,换成是我的话,估计会吓得腿软,并未自己的侥幸逃脱而大喊幸运吧。
杨洪军愣了一会儿说道:“所以你本来是可以直接进入我对面的那个房间,然后想法子把我引过来,让外面的枪手狙杀,对吗?”袭击者点点头说道:“没错,这本来是最简单的方式,而我观察你们这栋楼的时候,发现虽然底下有警察在巡逻,但是入夜后巡逻的人只在前后半夜分别有一次围绕这栋楼的巡逻,此外都基本上没人。而且这一侧靠近大马路,周围全都是矮小的民房,就算我爬不上去,下来也好逃走。”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就好像从底楼爬上四楼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一样。于是我忍不住问他,你以前爬过这种楼吗?为什么我听上去这个行为对于我们来说难度很大,对你来讲完全不在话下一般?袭击者有点得意的笑了笑说:“就好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我早年间曾经被很多人排挤,加上自己的性格问题,我知道自己有点不合群,不适合跟其他人一起工作。上学的时候就是学习的机械维修,后来就自己当个体户,给人安装和维修空调。”
于是我明白了,空调机箱一般都是在户外的,所以他在当年工作的时候,常常都会攀爬到外墙上,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工作,估计也正因为如此,这种顺着水管上四楼的事情对我来说难于登天,稍不注意就可能摔下去脑浆横飞,而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然而警察局的招待所,估计也很难有人会想到,犯罪分子会把主意打到这栋楼上来。这样一来,他的作案反而显得安全。
袭击者继续说道:“昨晚我爬上四楼,就一直在那老两口的房间外面候着,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晚上都有起夜的习惯,其中那个女的还有失眠的情况,所以就一直等到其中一个人上厕所,我再钻进去挟持另外一个人,这样一来既给了没被挟持那个人尖叫呼喊的机会,又避免了一个对两个吃亏这样的事情。”
听到此处我算是明白了,昨天晚上这家伙并不是专程选择我父亲来挟持,我母亲也同样有被挟持的可能性。不过我很奇怪,这个招待所一般外来访客都是要登记的,这家伙和他的同伙显然是没有登记的,那他是怎么这么准确地知道我父母房间的位置,以及我和杨洪军房间的位置的?更让我不解的是,他连我父母有起夜的习惯,我母亲有失眠的症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早前那个强哥给我家寄包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把这些调查清楚了?那也不对啊,强哥在寄给我包裹的第二天就被抓获了,这几个人是十几天之前才刚刚接到挟持枪杀杨洪军的密令,虽然是信息社会,但也不至于消息灵通到这么迅猛的程度吧?再加上强哥本身懂得摸骨术,所以我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我,而刚才我对这个袭击者分析他的骨相的时候,从他的反应来看,他觉得非常惊讶,意味着他不知道我懂得摸骨术这件事,如果是强哥通风报信,他没理由这么诧异才对。
于是我问他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楼层房间的分布情况,还有我父母的身体情况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袭击者说:“我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但通知我们来的那个人,他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也知道谁住在哪个房间。”我问他那个人是谁,就是你们三个人当中的那个联络人吗?
袭击者摇摇头说不是,他告诉我那个联络人只是负责把他这个会爬墙翻窗的人和那个枪手召集到一起的人,而他也是听令于别人,这些消息,都是别人告诉他的。袭击者说:“那个人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一切内容都是对方打电话给我们的联络人,再由联络人告诉我们。我只隔着电话听到过那个人的声音。”
杨洪军在板凳上坐下,拿出笔记录了起来,一边写一边问道:“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人声音是什么样的,是哪种口音,你能够想起来多少,都具体描述一下。”袭击者说:“口音就是一般的普通话,不过带着一点地方方言的那种,并没有很标准。而说话的语调比较拖沓,可是感觉得出很有威严,岁数应该比较大了。”
我和杨洪军对望一眼,这个描述中的人,还真是没什么印象。杨洪军让袭击者接着说,于是他继续说道:“挟持了其中一个之后,我要想办法让另外一个立刻发现我,惊吓之余就会尖叫,这样杨洪军就会听到叫喊声冲过来,当他出现在射击范围内的时候,枪手就会开枪狙杀,不过为了模糊焦点,在杀了杨洪军之后,还会再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随便杀了,只是为了混淆一下,让你们查不到真正的目标是谁。”
杨洪军哼了一声,感觉有点生气,毕竟谁听到别人在算计自己,都也会生气的。他问袭击者道:“那你怎么办?杀了人以后,你怎么脱身?”袭击者说:“这就更容易了,有人被杀死后,现场剩余的人肯定会慌乱,我就立刻从窗户逃走就行了。别看这房间距离水管有一点距离,可是以我的身手,从楼上到楼下,也就两三分钟的事情。”
他有点得意的笑了笑说:“两三分钟,算上你们报案,出警,包围现场,怎么也来不及吧,等你们赶到的时候,我们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了。”杨洪军问道:“所以你当时那种莫名其妙的笑,实际上就是在嘲笑我们对吧,看到我们警车出动,封锁路口,其实你知道枪手在打完第二枪的时候,就已经逃走了,是这样吗?”
袭击者说没错,不过他并没有想到要开第二枪,现在看来,那第二枪是因为知道头一枪察觉到没杀死自己,所以想要补枪罢了。
说完这句,审讯室里一片安静。除了还不知道那个熟知我们情况的人到底是谁之外,其他的一切此刻看来都说得通了。于是我问他道,那个枪手和联络人,你们之前合作过吗?认识吗?袭击者回答我说,跟联络人合作过好几次,但是这次才是第一次当面见到,以前都是邮件和电话联系。而那个枪手在组织里的层级跟自己一样,之前也有过几次交道,但是不熟。杨洪军追问道:“那枪手的枪是哪里来的?这种远程的射击,只有步枪甚至是狙击枪才有可能办到,我国不允许枪械民间持有,他是哪里弄来的?”
袭击者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刚到这里来的时候,那家伙随身就带了一个背包,大小上看,是装不下一把枪的。而直到我出发开始爬墙,我都始终没见过那把枪。”
那就是说,这把枪是在袭击者出发后,才由别人送过来的,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就需要杨洪军来给我答案了。杨洪军想的大概跟我差不多,于是他立刻拿出电话打给外头办案的警察问道,有没有找到射击的位置,到底是在哪栋楼打过来的。对方说还在调查,不过根据弹道分析,应该很快就会有结论。另外马天才腿里的那颗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也正在做分析。
杨洪军吩咐继续调查,接着就挂上了电话。转头问袭击者道:“枪手的位置你知道吗?”袭击者说不知道,在那之前大家都在一个正在被闲置的门面里面躲藏,白天基本上都不出来,这个地点也是联络人电话里的那个人提供的。
门面?那应该是比较临街的位置。
这无疑是个重大的突破,杨洪军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说道,如果要你带路,你还能够找到那个门面吗?
袭击者想了想说:“应该是可以的,距离你们之前的那个酒店大约有三四百米,直接看是看不到的,在一个岔路里面,这个门面是一个小区的门面,看上去还挺新的,很多门面都还在招商呢,我们躲藏的就是其中一个。”
第137章 小区
杨洪军所在的公安分局我已经来了不少回了,自认为对周围的环境还算了解。分局的大楼是附近比较高的一栋楼,周围的房屋大多都是七层以下的结构。所以这一代整体看上去比较平坦,而由于商业的开发,附近也有一些新建的商品房,在售的应该不多,杨洪军很容易就能够查到。
杨洪军听袭击者这么说之后,于是问道:“你说的那个商业门面,大概是在警察局招待所的那个方向?”袭击者说:“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在正东方向,因为我们大部分时间只会在傍晚后才出来,而那个时候太阳刚刚下山,方向就在警察局招待所的方向,所以应该那是正西才对。”
杨洪军对我说,他大概知道那个小区的地方,那是一个本地著名的开发商修建的商住两用小区,每栋楼底下都有门面在招租。我说既然如此,那赶紧带人过去查查吧,就算是现在人跑了,总不能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月,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吧?而且既然是著名开发商建设的楼盘,那么监控设备应当一应俱全才是,直接调取监控不就好了?看看这些天尤其是晚上有没有什么人固定在这个时间段出入,是否有接触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之类的。
杨洪军说他也是这么想的,等会儿审讯结束后就会立刻吩咐去办。不过那片小区范围很大,门面也很多,所以我们亲自去找地方的话,肯定还是要带着这家伙一起去的。
这时候袭击者哈哈大笑着说:“杨警官,你说就我这样的情况,能怎么判?”杨洪军一愣,他似乎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家伙突然会这么问。于是他回答道:“只要你配合调查,并且检举有功的话,我们会酌情给你减轻量刑的。既然你不希望自己被关押得不明不白,那就把你知道的想到什么就告诉我们什么,在移送司法之前,你都有机会。还有,我劝你找一个律师,但是不要找那个帮助你们的同伙开脱的律师,这个组织一旦垮台,他就算今天救了你,将来也会连累你的。”
看来杨洪军也怕了那个白律师。
接下来问的内容,大多都跟忠义芙蓉会这个组织有关。袭击者在组织里的层级要比强哥及之前的那些杀手要稍微高一点,知道的消息也就跟多。他告诉我们,这个组织据说已经存在了接近三十年的时间,那时候恰逢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国内国外发生了很多事情,中国在那个时候也刚刚从一场文化浩劫中走出来,期间有过许多不公的社会现象,听说是这个现象的井喷式出现,继而催生了这样的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起初是为了给这些被无辜牵连的人一个讨回公道的机会,所以所召集的人,大多都是对当时的社会现状极度不满的人,这样的人稍加煽动,就能够被利用,继而起到颠覆国家的作用。最早的时候据说只有几个发起人,可到后来越做规模越大,许多不合法的生意也渐渐在台面上合法化了,只是暗地里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经过了十几年的改革之后,社会逐渐变得和谐了起来,于是原本组织里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萌生了退意,于是这时候新接手组织的一个重量级人物,就提出要重整旗鼓,重新召集各种人才,这次他的目的就不再是为谁讨回公道,而是组建一个秘密的类似于恐怖集团的组织了。但是随着科技的经办,信息的流畅,人们接受的信息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不容易上当受骗了。于是这个人就提出,以灵修课程为幌子,假借了大乘佛教里的一些经典,加上自己结合现在社会的一些反面的具有煽动性的例子,迅速笼络了一批有反社会人格的闲杂人等,在这些人当中选出一些可以培养的人才作为高层管理,且分了数十层之多,以方便每一层都更扩大一次影响,出了事也不会直接影响到顶层的人,其性质和那些传销组织,有些类似。
袭击者还说,他自己就是十几年前进入组织的那一批,最早的时候也是无所事事,直到时不时有人给他安排任务,还有不菲的佣金可赚,那时候的人大多都不怎么富裕,有钱赚还能欺压别人解恨泄愤,何乐而不为。他强调说,每次他们如果要对付某个人,组织上给的理由就是这个人怎么怎么坏之类的,在没见到此人之前让我们首先就对此人产生了一种厌恶,而且他们很会挑人,例如我以前曾经被人瞧不起,我很自卑,那么组织上就会告诉我这个我要对付的人,就是一个目中无人,欺负弱小的混蛋,这样我们在做起事来的时候,也就更加痛快。
从袭击者的言语中我能感觉出,那种所谓的宗教洗脑,对他而言似乎作用不大,他之所以安于现状地接受,只是因为他信了组织上的那番话,认为自己对付的那个人,本身是个恶人,而自己这种以暴制暴的行为,反而就成了行善。
我有些惋惜,算上今天,之前我们接触过的那些这个组织的人员,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曾经被人看不起,被人欺凌过。他们大多都很自卑,于是才形成了这种怪异而又冷漠的个性。强哥是这样,眼前这个袭击者依旧如此。
杨洪军问道:“那你在今天之前,按照组织吩咐做过的事情,可有致他人死亡的事件?”袭击者想了想说,案子做过不少,在他手上亲手杀死的人却一个也没有。他的特长是能够进出一些常人难以进出的地方,这就为后面的其他人行了个方便,不过因为他的帮忙而间接死亡的人,那就非常多了。
袭击者说这话的时候,几乎面不改色,不能说这个组织未能改变他,他仍旧是那么冷漠的人,就连现在跟我们交代事实,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坑了,想要报复罢了。想到此处,我不再同情他的遭遇,默默坐到一边,也没继续发问,剩下的都交给了杨洪军。
杨洪军眼看问得差不多了,许多袭击者口述的内容由于没有亲临现场,所以也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于是他让法警将袭击者带离开羁押,接着让我跟着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很快就吩咐那些还在局里的组员,要他们彻查一下那个新开发的小区,看看目前门面的租售情况,最好是能够从开发商物管那里拿到原始租赁的联系人,因为我们进入警局招待所是半个月前的临时决定,所以重点调查那段日子的租售情况。
杨洪军还吩咐道,另外,还把那附近能够调取的监控录像,半个月以内的都统统调出来。留下几个人,跟着杨洪军一起逐个排查。
天渐渐亮了,我一夜没睡,又经历了生死,此刻已经累得受不了。杨洪军是个工作狂,马不停蹄地做着自己的事,而此刻我反而变得没事可干了。于是我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打算闭目休息一下,这一闭眼睛,就立刻秒睡了过去。
我是被杨洪军给喊醒的,睁开眼看到我肚子上盖了一层太空毯,杨洪军正蹲在我的沙发边上,满脸带衰地看着我。本来醒来后看到这样的表情就已经够影响心情了,加上我是被喊醒的而非自然醒,就更让我浑身上下不舒服。我有点不耐烦地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跟特么瞻仰遗容似的。杨洪军却说道,该查的都已经查了,由于小区是新建的,周围的监控还没有入网,形同虚设。而从租赁情况来看,他们的租售还没有正式开始,只是发出了要招租的消息,所以那里的门面都是空的,哪一个都有可能。
我心想这可不好办,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临近中午,如果早前派出的警力能抓到人的话,现在应该也抓到了才对,没有消息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枪手已经逃走了,或者是藏了起来。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不找到他们之前藏身的那个门面的话,我们几乎没有可能跟踪到下一步的线索。
杨洪军皱着眉跟我说:“凯子,看来没办法了,咱们只能让那个袭击者带着咱们去找了。”我明白杨洪军为什么皱眉,因为那个袭击者本身就已经成了暗杀的目标,凶手到底是逃走了还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我们还不得而知,这时候带着袭击者去找他们之前的藏身处,的确是有很大的风险,有可能会被暗中藏起来的枪手再度枪杀,这一次没有什么遮挡,他估计是断然不会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