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自己和梁辰已经结束了,她已经从梁辰的家里走出来,走了好远好远。她伤害了梁辰,梁辰也伤害了自己。他们互相伤害,最后却只有安潇潇一个人,绝望地站在了这个冰冷的地方。
安潇潇把手从胸口按向自己突然有些疼痛的肚子,表情是种痛苦到了极致的神态。身后的海水扑到自己的背上,她难过地瘫坐在地上,顺着海水,又开始缓缓地往海面深处游动。
朦胧中,她仿佛看见,梁辰和江乔,他们两个人坐在打着柔光的世界里,为彼此擦拭眼泪,整理伤口。她恨,仿佛事情就是像自己想象的这样发展下来的。她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狠狠地把梁辰的肉直接抠下来,或者直接把他的眼睛捅出来,即便那样的景象会很恐怖,可是那是梁辰应得的不是吗?
安潇潇想到这里怅然地笑了笑,在感觉到海水淹进了自己的嘴里的时候,呼吸沉重地咳了两声。她努力扑腾着自己的身体,本能地想要逃脱海水的席卷,可是却又在起身的时候,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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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看着远处公路上时而闪过的街灯,仿佛就又看见了那个离自己不远的繁华世界。
大上海,追逐了所有名利与繁华的世界,这个至始至终不适合自己的世界,这个自己至始至终不爱的世界,现在对于自己来说,还剩下什么呢?
她已经失去了她曾经以为最爱最爱的人,那么现在自己活在那个自己本就不爱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还不如去死,就这么顺着面前的海浪漂泊,诗意寒凉的死去。
如果自己死掉了,那么所有的一切痛苦也就失去了不是吗?再也没有背叛,再也没有谎言。她再也看不见梁辰那痛恨的眼神,再也回忆不了过去与梁辰的美好。她不会再得到乔寻对自己的讽刺,也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抛弃赢珏而选择梁辰,再也没有任何情感的世界,安潇潇觉得,她此刻需要的就是这个。
于是她绝望惨白地微微一笑,忍受着自己浑身上下痛楚的骨骼,一步一步地往面前的海面中心走去。
冷风,海水,甚至还有令人感到无比骇人的浮动冰块,水母,各种游鱼,那种鳞片划过自己身体的质感,在临死之前,似乎对于安潇潇来说,都已经微不足道了。
一想到自己就会这么离开人世,她似乎有些微微的兴奋。她在人世,确实没有留下什么值得自己怀念的东西了,爱情破碎,亲情淡薄,友情也因为爱情的干涉而渐渐走向危机。唯一让自己有些舍不得的东西应该就是自己的书了,而如果自己就此死掉的话,说不定自己那没什么销量的书还会像梵高的《向日葵》一样火遍大江南北不是吗?
真是可惜,自己不能在死之前看见自己的这些成就。所有的一切,都只会因为自己的死而蒙上阴影。而自己的作品,则会因为自己的死而蒙上灿烂。多么讽刺的世界啊,多么令自己作呕的人生,安潇潇嘲弄地一笑,清楚自己,果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于是便毅然决然地往深处继续走去。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那下面,就像是两个木桩艰难地挪动着。海水打湿了安潇潇的全身,她感觉到一种流失···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流失。
她突然有些怕,她以为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过程对于自己来说,竟然是这么艰难而漫长。她脆弱地哭了起来,脑子里面天旋地转地回想着自己人生的种种,突然又想起了《恋爱的犀牛》,想起了马路:
“你有一张天使的脸和婊·子的心肠。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何的爱你?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聪明的,灵巧的,伶牙俐齿的,逾不可及的,我心爱的,我的明明…………”
梁辰,现在的梁辰一定不知道,在安潇潇的心里,他就是‘明明’。而自己,曾几何时,就是那个‘马路’。也许现在的安潇潇,依旧是爱着梁辰的那个‘马路’,她也肯为了梁辰做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她是明明的马路,亦是陈飞的明明。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爱疯了爱极了的蠢人,亦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最卑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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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之间的爱情,谁更认真,就输了。
这句话说得真是不错。
安潇潇对待这段感情,真的是太过认真。所以她输了,可是她输了却不愿意承认。她宁愿如同马路,她愿意走极端。她想要梁辰去死,想要那个自己心目中,即便是现在,也干净的清澈的,有着小鹿般眼眸和猫唇的那个少年去死。而另一方面,矛盾的她又不希望梁辰去死,所以她只能选择自己去死。她愿意牺牲这个自私却无私爱着对方的自己去死,那么这样对于梁辰来说,自己到底又算不算是最让人震撼的。
既然不能再让梁辰爱自己了,那么就这样好了,一切随着自己的死结束,随着自己的死销声匿迹。她用自己的死报复世界,报复那个自己最爱最恨的人。梁辰不会选择和江乔在一起的,因为自己的尸体,永远地横在了他的心头。
浑身上下渐渐地失去知觉,安潇潇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快要死了。难捱的痛苦让她不停地呻·吟着,她抖动着自己的身体意图取暖,可是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要犯傻。一个要死的人,为什么要这么盲目的自救呢?该经历的早晚都会经历,与其过后痛苦,不过一了百了。
于是安潇潇努力地让自己放松身体,顺着水浪渐渐地深陷到海水里,寒冷与窒息交错地击打着自己的神经,而就在自己感到魂魄马上就要离开身体时,她听到了一声呼唤,一声令人感到比海水还要寒冷,却充满了情绪的清峻男音“安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