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原因是,我们还发现死者患有长期的抑郁症。”王文海出示了一张照片,“我们在死者的橱柜里发现他治疗抑郁症的药,分别是马普替林和氟伏沙明,还发现了病历本。根据病历本得知他有十年以上的抑郁症病史,中间几年曾经有所好转,最近两个星期,他又在重新服药。我已经安排了警察去找他的心理医生问话了。”
抑郁症患者证据倒是无比强力。自杀行为是抑郁症常见及最严重的并发症,据统计,自杀者里抑郁症患者占到了百分之四十。
“第三个原因呢?”徐云江问。
“现场的一切细节都说明,他没有求救行为。”
毒鼠强不是传说中那种见血封喉的毒物,从中毒发作到意识不清有个过程,这个过程和中毒量成反比。
“根据法医的检验结果,他摄入毒鼠强的剂量较高,但中毒发作到意识不清有几分钟时间——打个电话是没问题的,他的手机就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拿起来打个电话不难。”
“应该还有其他发现吧?”徐云江继续问。
从昨天下午警方发现案情到现在过了十几个小时,依照“命案必破”的要求,刑警们应该已经把周宏杰查了个底朝天了。
“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死者基本没有朋友,日常生活固定、沉闷、单调,总是在该做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但死亡的几天前,他的生活忽然起了波澜,他和几个人有接触。比如,在去世的两天前晚上,他和一位据称是哈佛大学的教授见了面;去世当天,他和两名年轻女人见过面,并且邀请她们去了自己家。”
“是程茵、郗羽和李泽文?”
“对,就是这三人。徐队,这也是我请你过来的另一个原因。我们在调查这三人时发现,三天前你在分局大厅和这位教授、还有郗羽见过面——题外话,你们在大厅里太显眼了,不少人注意到你们,后来你又跟队里的小张打听过程茵的事。我猜测你之前就潘越的案件和他俩交流过,掌握了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情况。”
徐云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所谓的“显眼”一定是指李泽文和郗羽这两人,这两人的外表确实出色,让人过目难忘。即便如此,他也要称赞刑侦队的同事,工作作风如此扎实,观察日常细节的水平出众。
“我的确掌握一些情况,”徐云江解释,“你们看了案卷,应该已经知道,郗羽是潘越坠楼案的相关人。不过你们未必知道,她还是我队里黎宇飞的小姨子。这起高坠死亡案已经结案十几年,我本来就忘得差不多了。可几天前,黎宇飞跟我说,郗羽和她的一位教授想见我一面,这两人正在用自己的手段重查潘越坠楼这起旧案,那位李教授认为,潘越坠楼自杀……”
随着徐云江的叙述,王文海眉心的皱纹越来越多——实际上他还不到四十岁,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已经是很少见。
中学政治课告诉我们,事物之间是有着普遍联系的。作为一名刑警,王文海对这句话的感受很深。世界上复杂的案件没有那么多,除了极少数不可控的意外事故,每一起有预谋的事故(包括自杀和谋杀)都有着深刻的原因。可现在他面对的这起案件似乎有点过于深刻,居然可能和十几年前的高坠死亡案产生关系。
“这位李教授凭什么这么说?”和绝大多数人专业人士一样,王文海也下意识怀疑外行人,“他一句话就否定你们十几年前的调查结果,而你相信他的话?”
徐云江对此很坦诚:“起初,我和你观点一致,认为他是外行人;见面之后,我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
“真的?”王文海怀疑的反问。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徐云江表情复杂看着手中的a4纸,“至少从周宏杰的这封‘遗言’看,潘越很可能确实不是自杀,他的推测有道理。很可能,周宏杰的死和李泽文、郗羽重新调查潘越坠楼真相有关。”
王文海沉思了一会,试图理清这相隔十四年的两期命案之间的关系。
徐云江把a4纸放下,道出自己的想法:“我想,也许是李泽文的手里可能已经掌握了强有力的线索,周宏杰被逼到绝境,所以服毒自杀。”
“强有力的线索?这可是冷案,十四年前,证据恐怕不好找吧?”
“这位李教授的舅舅可是陶景森,他掌握了一套专业调查方法,就算他马上改行当刑警也毫无问题。”徐云江说。
“陶景森……这名字……”王文海的脑子打了个转,目光落到最近办公桌上的书架上,他颇感震撼地伸手指了指书架,“写《刑事侦查学》的那位陶局长?部里的刑事侦查局的局长?”
“就是这位。”
“真的假的?”
“真的。我已经证实了。”
或许是因为陶景森的名字太给力,王文海不再怀疑,他一秒钟改正态度:“看来我们必须要联系上他了。一小时前我们给他打过电话——但没有打通。”
“我昨天还给他打了个电话,我试试看。”
于是徐云江拿出手机拨通了给李泽文的电话。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后李泽文的声音就清晰地出现了。
“你好,徐队。”李泽文说。
徐云江道:“李教授,我们这边出现了一桩新案子,可能需要你帮助调查……”
“我知道,”李泽文的声音非常平稳,“徐队,我五分钟内就将到达开云区公安分局,麻烦你帮我办理访客手续。”
“好,没问题。”
徐云江和李泽文沟通时是开着免提的,手机挂断后,他对着王文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他什么都知道。”
“即将到达开云区公安分局”,这说明他早就出发前往公安分局——如此有目的的行为,李泽文早就知道出了事。
第98章
五分钟后,徐云江在分局的大厅里接到了李泽文和他的随行人员蒋园和季时峻。他诧异地发现,这三人还带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对此,李泽文解释说,这是因为他和这位季教授刚从首都来南都,五十分钟前才下飞机——下飞机后他们没有任何耽误,直接乘车到公安分局,没时间去放行李箱。
大厅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徐云江为三个人办好了访客手续,带着他们进了刑侦队所在的大办公室。
因为案件的压力,不论李泽文还是王文海都没有过多寒暄的打算。
握手致意后,李泽文介绍了自己身边的两人,做了解释:“王队长,我之前在飞机上,所以没有接到你们打来的电话。”
王文海不动声色打量这位教授,说话很客气:“李教授,我们请你过来是因为一桩案子需要你的帮助。”
为了节约时间,李泽文一秒钟都不肯浪费,直接道:“王队长,如果你说的是周宏杰中毒死亡一案,他不是自杀,是遭遇谋杀而死。”
“啊?!”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甚至语气都没有起伏的一句话堪称石破天惊,让见多识广的王队长一下子不淡定起来。他心里已经给这起案子加上了“自杀”的标签,已经做好了两天内结案的打算。李泽文的这句话不但意味着暴增的工作量,还意味着自己在这起案子上产生了严重的误判,这简直是在否定自己的能力。
王文海严重质疑:“李教授,你开玩笑吧?”
“请你立刻派出警察去南都二中附近的几家可回收垃圾站找这样的纯净水瓶。”李泽文出示了一张4升的某品牌纯净水的照片,“这是极其重要的的物证。”
王文海没有表态。看得出来,用“一头雾水”这四个字形容他显然都过于轻松了。
蒋园上前一步,略有些急切道:“毒就在这个纯净水瓶里,这个纯净水瓶于前天晚上11点30分左右被周宏杰扔到了垃圾堆里。南都二中教工宿舍区产生的生活垃圾是物业负责,物业的清洁人员会在每天早上9点到10点收拾全小区的垃圾,对垃圾进行初步分类。这种塑料水瓶是可回收垃圾,每天中午,南都二中附近的可回收垃圾站就会和清洁人员联系,把这些可回收垃圾运走,这是可回收站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