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闻言,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是”,往外请人去了。 不一时,大寒带着许大奶奶进来了,许夷光不欲浪费时间,直接便问道:“不知许大奶奶前来,所为何事,我们家将军不日就要外放甘肃了,我们母子也要陪同前往,我事情实在很多,还请许大奶奶长
话短说。”
许大奶奶愣了一下,方道:“这么说来,外边儿傅将军外放的传言,竟是真的了?可将军与县主这是为什么呢,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册封了,将军和县主留在京中,不是更好吗……”
话没说完,见许夷光一脸的似笑非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话不该自己说,不由红了脸,讷讷道:“我这也是关心则乱了,县主恕罪。”
许夷光点点头:“多谢许大奶奶关心,还是先说正事吧。” 许大奶奶应了“是”,欲言又止的犹豫了片刻,方低声道:“县主,是这样的,之前丽……那一位不是让我公爹把我们家二老爷给接回来吗?之后人我们家倒是给接了回来,可那一位却没了下文,我们好容易与御马监的孙公公搭上了话儿,孙公公也不说该怎么办,如今人就在我们家里养着,每日……闹得实在有些不堪,大家都受不了,所以,就想请问一下县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还请县主给我们指一
条明路,再不然,辗转替我们问一问那一位要怎么做,也是好的……”
结结巴巴的终于说完了,脸也已红得能滴出血来,羞愧得恨不能自己变成一根针,让许夷光根本看不见了。
之前要接人回来的是他们,就算他们是迫不得已,到底也把人给接了回来,那便等同于是变相的背叛了县主,与县主站到了对立面。
如今好处没得到不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手里的烫手山芋了,又来找人家问策求助,算怎么一回事呢?
不是两面三刀,有奶才是娘的小人行径吗!
可许大奶奶又不能不来,婆婆和三婶到底是长辈,拉不下那个脸不说,纵拉得下来,县主还未必肯见她们,惟独她,好歹与县主打过多次交道了,县主应当不至于将她拒之门外。
等到来了,果然县主也见了她,可正是因为县主见了她,她才更羞愧,更无地自容了…… 许夷光等许大奶奶说完了,方淡声道:“怎么,当初丽昭媛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吗?那许大奶奶问我也是白问啊,毕竟是贵府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如何好置噱的?至于替贵府问一问丽昭媛,请恕此
事我也办不到,一来我与丽昭媛没有那个交情,二来我马上就要离京了,也没那个时间,许大奶奶还是另请高明吧。”
心里却知道如今许宓与孙奎都是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这些在他们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许家想再把许明孝远远的送走,眼不见心不烦,并不会有什么后患。
当然,想要靠许宓或是孙奎,让许诚光得以顺利授官,也是几无希望了,他们若是聪明的,就该趁早另寻门路。
可她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呢,就像大寒方才说的那样,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容不得已,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当初既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如今自然也该他们自己来咽这个果! 许大奶奶见许夷光直接回绝了自己,虽然来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禁不住失望,想到丈夫这些日子的消沉与失落,有时候一整日下来,都懒得说上一句话,就更是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
泪来。
怎么就这么不顺呢,到底什么时候,丈夫才能否极泰来啊?那些头悬梁锥刺股,压力大得她一个旁观者,看着都只觉要喘不过气来的日子,难道都是白费的吗? 可许夷光已明确拒绝了她,她也没脸再多待下去了,难不成还要她跪地磕头的相求不成?她宁死也做不到那一步,心里更清楚她若是真那么做了,下次万不得已还要求到许夷光名下时,才真是连人都
见不得了。
只得勉强自持住,起身说了一句:“既然县主没空,那我就不打扰县主,先行告辞了。也祝县主和傅将军一路顺风。”
行礼告辞了。 大寒见状,忙跟上前送了她出去,少时回来后,却是换了说辞,叹道:“许大奶奶其实也是可怜,决定都不是她做的,做小伏低的人却每次都是她,偏偏还推拒不得,不然不止公婆不满,只怕丈夫也要
不满,也真是里外都难做啊。”
许夷光睨她一眼,“刚才不还说这世上的不得已都是借口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你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范。”
大寒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跟夫人跟久了,有样学样了吗?那夫人,您真打算当没发生过这事儿,当今儿没见过许大奶奶吗?” 许夷光反问:“不然呢,又管许家的破事儿?我一个外人,凭什么管?再说了,总得先知道许二老爷到底闹得有多不堪吧……若不是不日就要离京了,我抽不出空,也没那份闲心,我还真想设法儿将许
二老爷送去跟许宓狗咬狗去,也好让她尝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滋味儿!” 大寒是真有些同情许大奶奶,方才她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的样子,可不是装得出来的,闻言忙道:“那夫人,我回头就打听打听去啊。”
第1117章 活着不易
许大奶奶回到家中,早已等候多时的许家众人一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知道事情定然没能办成,脸上的期待与焦灼,立时都变作了无奈,许大太太还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无力的瘫在了椅子上。
许三太太却犹不死心,仍抱着一线侥幸的希望,问许大奶奶道:“大奶奶,你见到县主了吗?……见到人就好,我就说县主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那她听你说完了后,是什么反应,给咱们指路了吗?”
许大奶奶苦笑一声,道:“县主说她不日就要随傅将军离京了,是既没那个时间和闲心管咱们家的事,也没立场管,毕竟这是咱们许家的家务事,她却是外人……” 许三太太脸色就越发难看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一日那一个没传话儿出来,我们就一日得忍着那个老不修的混账,他闹得再恶心再不堪,也得忍着不成?我真是受够他了!大哥大嫂,我对您二位绝没有任何不满之处,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今儿把话撂这里了,他若再敢不分地点场合的胡闹,再敢那般的恶心不堪,我绝不会再与他客气,大不了打死了他,我给他偿命就是,也省得他再活
着,白白的恶心连累一家人,尤其是孩子们,他们都还小呢,哪里见得那些脏东西,是想活活的臊死他们吗?”
也不怪许三太太愤怒成这样儿,实在是许明孝被接回来后,闹得太不堪了。 却说当初许明孝被捆了手脚堵了嘴,连夜送出京后,一开始他愤怒归愤怒,倒不是很害怕,因为吃定了许明忠不会真把他怎么样,至多也就是将他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让他行动不能自便而已,吃的
喝的却是不会短了他的,指不定女人也不会短了他的。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哥哥的,难道还真能赶尽杀绝不成?
还是在马车接连走了几日,都没有停下的迹象,车夫和跟车的人也待他丝毫不客气后,许明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秒。 自家可没有这么远的庄子,车夫和跟车的人,也不像是自家的,那他们这是要送他去哪里呢?不会是打算找个深山老林,将他给杀人抛尸,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人世间
吧!
许明孝立时慌了,用尽全力开始挣扎起来,可惜不但没能挣脱身上的绳索,喊出一个字,反而换来了跟车人在他后脑勺重重一击,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终于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已是几日之后,他也已置身于一处深山老林的黑煤窑之中,触目所及全是黑乎乎的煤,他则躺在一个破破烂烂,既不能挡风,也不能遮雨的窝棚的一堆乱草当中,车夫
和跟车的人都不见了。 陌生的环境和虚弱的身体,让许明孝心里的恐慌瞬间达到了极致,脑子里惟一一个念头,便是他要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了,便能回京去,把许明忠残害胞弟的行径公诸于众,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了! 可惜他还来不及逃,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已狞笑着走了过来,告诉他他是这个煤窑的管事,他既被卖到了这里,以后就要守这里的规矩,除了老老实实的干活儿,最好什么想法都不要有,否则轻则挨
饿挨打,重则宰了他,反正连当地官府都管不着他们,诸如许明孝之类的“下贱胚子”,死了也是白死。
许明孝这才知道了自己的真正处境,差点儿没当场气疯。 一边以最恶毒最不堪的言语臭骂着许明忠,一边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跑,他养尊处优了半辈子,许明忠却将他卖到了黑煤窑来,不是摆明了要活活儿的折磨死他吗?简直黑心烂肝到了极致,连自
己的亲弟弟,都能这样心狠手毒,他纵是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他!
自然许明孝没能逃脱,不过才歪歪扭扭的跑出去几步,便在煤窑管事的一声爆喝:“嘿,还敢逃?给我拿住了,狠狠的打,往死里打!”后,被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给摁住,好生“招待”了一顿。 直打得他浑身无一处不痛,觉得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奄奄一息之后,煤窑管事才终于叫了停,让人又把他给拖回了方才那个破烂的窝棚里:“给我看好了他,别让他死了,好歹也是我花银
子买来的,不说让我几倍十几倍的赚回来,总也得把本钱给我挣回来了,再死也不迟!”
之后几日,许明孝一直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身上的伤也因没得到几时的处理与包扎,好几处化了脓,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生不如死”。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死成,迷迷糊糊中,似是有人给他喂过水,好似还给他喂过药,想是煤窑管事吩咐的? 毕竟他一分银子都没给管事的挣过,换了谁也不肯做这亏本的买卖,还不如保住他的命,以后才能更好的给他做牛做马——许明孝自然不知道,这些都是许明忠吩咐的,到底是自己惟一的胞弟,许明
忠再恨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至多也就是想让他吃点儿苦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