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活皮,人活脸”,他们当初既能坚持与李家结亲,如今李家自然也该让他们面上添光才是。 许夷光听罢傅御的话,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方道:“三个条件就三个,你说吧,都是些什么条件,我若办得到,肯定答应你,若是办不到,你也得替我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谁让你当初先招惹了我的
?” 傅御最喜欢她这样骄纵的与自己说话了,嘴上却道:“那我还提什么条件,反正有没有条件都没差嘛,不过我一时间也的确没想好该提什么条件,那就容你先欠着,以后等我想到了,再告诉给你吧,放
心,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我自己就是行家里手,让你去不是添乱吗?”
说得许夷光“噗嗤”一声笑起来,“是哦,论起翻墙跳窗来,你傅将军的确是行家里手。”
笑过之后,方正色道:“你若真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我和娘自然都会好生谢你的。” 傅御见状,忙也正色道:“我逗你玩儿呢,谁要你谢了,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巴不得什么都替你办得妥妥帖帖的,让你每日什么都不操心,最大的烦恼也不过就是今儿该穿什么衣裳,搭配什么首饰而
已。”
“那我还是我么?我才不要变成那样呢。” 许夷光又白他一眼,“不过你才说没准儿还能让表哥们封妻荫子,若真能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我听外祖母说,几个表嫂娘家虽比之真正的大户人家什么都不算,甚至连你们侯府体面的下人且不如,她们在娘家时,却也是个个儿都娇养长大的,但嫁给表哥们时,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愣是一个陪嫁丫鬟都没带过门,连孩子们的奶娘,也是在孩子快要出生时,想着她们没经验,两位舅母又实在照管不过来,亲家太太们在征得了外祖母与两位舅母的同意后,才送去家里的,还不是一个孩子一个奶娘,而是一房一个奶娘,所以表嫂们不但得帮着舅母们做家务,还得亲力亲为的照顾孩子,若有朝一日,表
哥们真能为她们挣个敕命诰命的,也算是对她们这些年来功劳与苦劳最大的慰藉了。”
傅御点点头:“反正尽力而为吧,想来表嫂们看重的也是表哥们的人,而不是其他。”
许夷光也点头:“这种事也只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了,何况表哥们不能为她们挣诰命了,还有侄儿们呢,如今回了京城,他们便能请到好先生安心念书了,总能金榜题名的。”
两个人直说到三更鼓响,傅御才回了自己屋里去,许夷光也草草梳洗过睡下了。
翌日起来,因为之前一直在船上,再怎么平稳,也会有颠簸感,李家众人都睡得不好,好容易昨晚能脚踏实地的睡一觉了,自然都睡得不错。
是以自李老太太以下,每个人看起来都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
大家用过早膳后,便各自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浩浩荡荡的往京城赶去,因有辛寅与丁卯提前打点好了一应琐事,一路上自是十分的顺利,一行人于酉时三刻,抵达了阜城门。 李老太太的眼泪在看到阜城门城墙的那一刻,一下子来了,哽声与同车的李氏和许夷光道:“当年最后一次见你们父亲和外祖父,就是在这里,却是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只远远的看了彼此一眼,还当以
后总有机会再见的,谁知道那一别,就是……”
李氏的眼圈也瞬间红了,她连那远远见父亲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许夷光忙道:“外祖母,娘,不是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要紧的是现在和将来吗?所以都别难过了,咱们高高兴兴的回家好不好,外祖父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能看到外祖母与娘都高高兴兴
的。”
李老太太闻言,破涕为笑:“对,敏敏说得对,好容易一家团聚,好容易回家了,就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县主府。 其时天已擦黑了,李氏惦记着傅御还有差事,下车后第一件事,便是与傅御道:“熠之,从昨儿到现在,已经耽搁你这么多时间了,如今既然大家都平安到家了,你也忙你的去吧,若是误了你的差事,
叫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你可别怪我晚膳都不留你用啊,等明儿你外祖母和舅舅们都彻底安顿好了,一定请了你登门,一家人好生热闹一日。”
傅御闻言,忙笑道:“太太这是什么话,又是耽误又是怪罪的,莫不是还拿我当外人不成?那我今儿就先告辞了,等后日下了值,再来给太太和外祖母、舅舅舅母们请安。” 说完团团行了一圈礼,又冲许夷光点了一下头,翻身上马很快去了,却仍把丁卯留了下来帮忙,再加上胡阿吉也是个能干的,带着一众仆妇丫头有条不紊的卸起李老太太等人的箱笼来,根本不必李氏
与许夷光操心。
母女两个遂引了李老太太等人进屋去。
一路上李老太太因见整座宅子的布置于细节处,都能隐隐看到以前自家宅子的样子,心知俱是李氏布置的,心里又是亲切又是酸涩。
李大老爷兄弟夫妻几个亦是差不多的感受。
李巍兄弟却因当年李家覆灭时,年纪都还小,且因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兵荒马乱的,他们又几乎都病过,以致都不记得当年的事了,倒还没有那么深的感触。 岳氏妯娌几个就更没有类似的感触了,她们心里是另一种感受,一种混杂了惊惶、敬畏与自卑的感受,以致她们觉得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也连话都不会说了一样。
第594章 人气
岳氏妯娌几个先是在马车上见过了京城的繁华,那种扑面而来的富贵与阜盛,只看一眼,便足以让人眼也花心也乱了。
枉费她们还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京城再是天子脚下,与别地不一样,又能不一样到哪里去?人还不是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住的自也是一样的屋子穿的自也是一样的衣裳?
何况她们一路上也算是开过眼界了,有什么可惧怕可自卑的?
可昨儿在见过李氏和许夷光,还有傅御后,她们体会到了自卑的滋味儿,方才见过京城只是冰山一角的繁华后,她们体会到了敬畏的滋味儿,这会儿再见到县主府的精巧与富丽后,她们又惶恐起来。 原来她们的婆家曾经真个这般的富贵过,那如今就算不比从前了,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假以时日,夫君和公婆会不会都开始后悔当初娶了她们为妻为媳,会不会都嫌弃她们出身太卑微,人太土
气,根本不配做李家的媳妇呢? 岳氏几个越想心情便越是低落,连带看自个儿身上本来很喜欢的簇新的衣裳和首饰都显得刺眼起来,那么土那么老气的式样和花样,京城起码五年前就不流行了吧,怪道县主府的丫头婆子们看她们的
目光都怪怪的。
何况她们就算真穿戴上了京城如今最时新的衣裳首饰,那也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依然变不成许表妹那样的人啊,怎么办,她们以后要怎么办? 许夷光与李氏自不知道岳氏几个正想什么,一来母女两个都太忙,又是要安排大家去各自的房间梳洗更衣,又是要安排晚膳的,一时间实在顾不上旁的;二来她们到底与岳氏几个昨儿才第一次见面,
还来不及建立起感情来,也来不及了解彼此,难免无意间就忽略了她们。
好在一番忙碌之后,不到二更天,一大家人总算都能坐下,安安心心的用晚膳了。
李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晚膳本就不敢多吃,何况今儿晚膳还推迟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只略动了几筷子素菜,便摒弃“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与李氏和许夷光说起话儿来:“你们娘儿俩不是说已经替我们置好宅子了吗,离这里有多远?收拾得怎么样了?”
李氏见问,忙道:“离这里倒是不远,就两条街以外,收拾得也堪堪能住人了,就是下人都还没添,想等娘和两位嫂嫂自己添,娘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才回来就想搬出去不成?那我可不依的。” 许夷光忙也道:“外祖母,那宅子只得三进,因这一带宅子不好买,其他地方的倒是好买,离得又太远,不能彼此就近照应,所以只能先买下它,想着看后边儿能不能找着机会把左右的也买下来,一并
打通了再修葺规整一番,便能住的宽敞了,也所以,如今您和舅舅们便想搬进去的话,怕是住不开,还是过些日子又再说吧,难得一家团聚,您难道就不想和我娘,还有我多厮守一阵子不成?” 李老太太笑道:“三进的院子已经很够住了,我们在碾伯所时,曾经全家人只有三间屋子都住过好几年,也就后来才住得宽敞些,也远没有三进院子啊,何况咱们家以前的宅子,皇上不是赐还给了我们吗?我是想着,我们的箱笼都那么多,当初我们所有人光收拾,都收拾了十来日,如今拆开了,过些日子又要收拾,也忒麻烦了,倒不如就直接搬去新宅子的好,一来能省不少事儿,二来也能少给你们娘
儿俩添麻烦……”
“什么添麻烦?娘这是什么话,自家母女您还说这样的话,莫不是不拿我当女儿,而是真当泼出去的水了?”话没说完,已让李氏打断了,不止神情激动,眼圈也红了。 许夷光见状,忙握了李氏的手,与李老太太道:“外祖母,您不知道,娘真个是日日夜夜都盼着您和舅舅们能回来,盼了这么多年,总管是将您们给盼回来了,是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要一家人至少也好
生厮守几个月的,偏您才回来第一日,就说要搬出去,叫她怎能不伤心?又怎能不打翻醋坛子?您可与舅舅舅母表哥表嫂们朝夕相对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补偿补偿她了啊。” 看向李大老爷李二老爷,“同样的,舅舅舅母们也是,与彼此都朝夕相对多年,惟独与自己的妹妹不是,难道不也该补偿补偿她吗?所以啊,您们就安心住下,过些日子再说搬出去的话也不迟啊,不就
是收拾箱笼吗,到时候我和娘领着人替您们收拾便是,多大点事儿啊。”
李老太太让外孙女的话触动了心肠,想到这些年女儿还不定是怎生熬了过来的,自己是该好生补偿补偿她才是,到底松了口:“好吧,那就过些日子,再说搬出去的话吧。” 她主要怕的还是自家一大家子人都住在县主府,会让靖南侯府认为他们是许夷光一辈子都甩不掉的拖累,影响到许夷光以后的生活,靖南侯太夫人她早年又不是没打过交道,委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何况听说这门亲事是真正一波三折才成了的,她就更不想节外生枝了。
不然她又何尝舍得与她们母女分开,便是近在咫尺也舍不得啊。